她想去问问她,姐姐溺水而亡的那天,她人在哪里。
纵使前因种种,如果她有尽到身为母亲的责任,那这场悲剧是不是也有变数。
最终,她没问出口,先前是找不到时机,后来觉得没必要了。
她像一支衰败的干花,外表要胁着美丽,内里干涸枯竭,过往不复。
谢译轻轻抱着她。
她也不闹,或许是累了,额头抵着男人的胸膛。
祝福还是看着脚下,他们的脚尖对着脚尖,离得很近。
可她的心里却生出一种咫尺天涯的悲凉。
“我从不嫉妒别人有妈妈,因为不知道妈妈的定义是什么,甚至那些歌颂母爱伟大的篇章我看了都无法感同身受。
知道姐姐死讯的时候,我怪过她。为什么爸爸可以把我照顾好,而她不行。她不是书上说的伟大母亲吗。
原来不是。
今天去见她,她摔倒了,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她可真没用,和书上的为母则刚一点边都不沾。
谢译,我恨她,她照顾不了姐姐,连自己都无暇顾及,她能做好什么事。”
她用及其低缓的语气在倾述事发过程。
谢译却在其中抓到了大把大把的悲伤。
“别说了……”
她恍若未闻,木讷空洞:“哦,跳舞,她还会跳舞,可也没用了。”
她像是在讲一件非常不起眼的小事,无关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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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年的冬天,A市下了一场罕见的雪。
凌晨,肆虐的冷风嚣冶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在机场高速路的环形匝道,一辆路虎发疯了似的加速过弯,狠狠撞向石基。车头被压得不忍直视,目光所及皆是残骸遍地。
车上的人是如璇和王伟诚,车是如璇开的。
他们伤得很重,要不是正好被一个刚下飞机的医学院学生急救得当,结局不堪设想。
在那场意外里,如璇失去了一条腿。
别说跳舞,她连站起来的可能都没有。
她一心奔着死亡而去,地狱的门却将她拒之其外。
没有什么比这更重的惩罚了。
最后的最后,车祸以极其诡异的手段消失在Z市交通事故档案里。
那年的雪埋藏了所有秘密,等阳光出来时,融化了晒干了,消逝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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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译不知道该怎么把事实告诉她。
怕她口不择言,又怕她哀痛难挨。
所以当祝福问“她的腿怎么伤的”时,男人只得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她出了一场车祸,伤得很重,你妈妈……也很痛苦。”
谢译不奢望她宽容原谅,只希望她至少忘掉。
过去所有不好的事,别让她知道最好。
所有人都在深渊里承受自己的罪孽,弥补和救赎。
她是在岸上的人,别下来,千万不要了。
祝福疲惫极了。
像是一场没有终点的疾跑,她不能停下来,巨大的噩梦正在追赶。
除了被吞噬,她只能奔跑。
怀里的人软软滑下去,谢译接住她,送回了卧室。
男人回到厨房熬了粥,把卧室里半梦半醒的拉起来,仔仔细细喂了一碗。
她吃了东西,脸色好多了,刚刚晕倒的时候,小脸煞白得吓人。
“抱歉,我不该对你凶。”
明知道她心力交瘁外加忧思过度,实在不该挑这个时候和她大谈孰是孰非。
祝福没有说话,眉心倦意浓重。
谢译将碗搁置在一旁,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
“这里离你公司近,进出也安全……”
“如果……你不想见我,那我以后不来就是了。”
他正在极其苍白无力的字眼试图挽留。
祝福不说好与不好,她的神情也不像是在思考,纯粹发呆。
谢译扶她躺好,又将脚边的行李箱收好重新放进柜子里。
他起身欲走,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只听见她讲。
“我没有扶她。”女孩的声音缀满了苦:“她摔倒,我没扶她。”
眼泪沿着眼角滑落,掉进枕芯里。
说到底,她最恨冷血如今的自己。
后情提要:
事故档案是王伟诚销毁的,他爱她,哪怕是她想杀了他们,他还是要保她清白一生。
当年那个刚下飞机的医学院学生,是陈澜。
谢译从他那里得知这一切。
今天是母亲节。
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发了这一章。
码到心情不太舒畅。
晚点修文,有错别字请包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