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真意说到此处,面上虽然仍旧带着清浅笑意未收敛,声音却忽然断了下去。
纵使回忆有好有坏,但裴真意只要回到这里、只要看一眼落云山中熟悉的一花一叶,浓烈而不可驱的纠缠思绪就渐渐回升。
而在回忆起年幼时光后,裴真意再看向眼前,一切就开始染上洗不掉的微弱血色。
如今师父早已经不在,云堂也荒芜许久了。
奚绰是奚家最后的血脉,而经一变,自此断后。
世间万事,纵使欢愉只一瞬,悲戚却绕肠。
纵使裴真意善忘又随性、许多不愉快的往事都被她亲手刻意掩藏,但午夜梦回之时,她也一度无可抑制地惦念着师父。
这便是幼年的眷恋,根深蒂固不问缘由,也永远无法消除。
裴真意正暗暗失神,就感到身边沉蔻轻轻捏了捏她指尖。
“怎么忽然不说了”沉蔻站在一丛荻草下,微金的午后日光穿过草絮,落在她白皙的面颊上。
沉蔻的眼底平和而安定,映着眼前秋日风色,似渊清如玉絜,幽幽微微。
只是这样一眼,裴真意心下原本颤栗欲泣的思绪便不再蔓延,正欲浮出水面的不悦记忆也都再度坠回了寒潭之底。
眼前再也不是曾经难以放下的晦暗,也不再是隐约困不可脱的仇苦,而分明是窸窣人世。
其间荻丛轻荡、叶响虫鸣。绕身万物,平和悠悠。
“往者不可谏。”半晌过后,裴真意终于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故人或可怀,往事亦可悲。但沉浮世界、娑婆人间,她合该再宽心一些。
至少不要让她再同最初一般,为我担忧了。
裴真意眼神轻轻落在沉蔻肩头,这样想着,心绪也渐渐和缓下来,最终只是朝沉蔻轻轻摇了摇头。
“我只是有些想念师父了。”裴真意说着,忽然神色认真地伸手在沉蔻眼角边轻轻刮了刮,抹去了那里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缕絮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