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末尾,语调已经变成了威胁的语调。
他已经发现,这个司机似乎性格软弱,每次看向他的眼神都十分慌乱。
可能眼线工作让人有一种负罪感,越往后对方越暴露,甚至偶尔会不小心漏出关怀,说明本性并不坏。
裴珂见他被自己吓得一动不动,笑了一声,松开手自己推门下车。
难得心情这样好过,也许答应傅深亭,不是个糟糕的选择。
第六十八章
裴珂想过有一天他会与陆予越在酒宴上相遇,不过他一直以为这会出现在对方毕业后。
但总有意外发生,比如说这一次宴会的主人公与陆予越沾带些血缘关系,裴珂作为陆氏执行总裁出席,而陆予越则跟着陆家威以亲戚的身份赴宴。
裴珂与另两位同龄人正谈着亚布力极限滑雪赛,突然发觉眼前人把视线聚焦在了他身后。
回过头去,便看到打着领结的陆予越端酒站在不远处。
凡是圈内的,没人不知道他出身私生却改姓的事,自然也能第一瞬间察觉到俩人之间的对立。
闲谈被默契地中止,裴珂脸上的笑容不变。
他看着对方走近,语气亲切:不是周六才放暑假吗,我还说让陈叔去接你,考试都结束了?
陆予越一点头,他与在场三人相比,青涩不少,让裴珂想起当年相同年龄的殷翡,也是这样朝气蓬勃。
下飞机直接被载过来换的衣服,哥,我有事跟你说。
裴珂没立刻答应他:我开车来的,今晚跟你们的车回去,不急的话,可以一会儿路上讲。
作兄长的没有被一下叫走的道理。
也许在家他可以由着对方来,但当着外人的面不能这样乖顺没脾气。
他现在的身份不合适,也没必要给别人增加一个闲谈的话题。
陆予越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耸了耸肩膀,仿佛套上这身一板一眼的西装让他浑身不舒服。
我跟同学晚上还有夜场,那再说吧。
明晚我回家。裴珂搭上他的肩膀,随时都可以找我。
陆予越点了下头,用手中杯沿与裴珂的酒杯一碰,喝了口酒算作个招呼,抬眉转身离开。
兄弟俩在众人面前仿佛并无隔阂,关系亲密。
裴珂看着他的背影,低头喝了口酒,抬头微笑:刚才聊到新兰西的选手了对吗?
中断的话题这才继续。
裴珂一边分出精力关注别人的话语,一边猜测着对方找自己谈话的目的。
陆予越也在不断成长着,他虽然才大二,但与过去相比成熟了几分,已经懂得了正式场合怎样做才符合礼节。
可能港城纸醉金迷的生活也锻炼了他。
港城的大家族也不少,那边不像内地,娱乐公司开设的背后目的可能是氵先钱,所以说话做事更得注意,避免惹上某些堂口的麻烦。
裴珂带着这个疑问到了第二天傍晚,陆予越玩了一整天刚进门,全家鲜少地聚集在一起共进晚餐。
陆家威看他那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逮着他便是一顿长篇大论的教育。
昨晚要不是带你去赴宴,揍你就拖不到今天,被骗五百万停不下来,找你堂哥又借钱搭进去,看不出那是什么局?
筷尾在手中一反,敲在陆予越的手上,他手中舀起的汤汁洒在桌上。
裴珂这才知道,陆予越在奥門赌场输了七百万,他跟一位港城小姐的女儿吕莹恋爱,被她带去金皇后玩牌,在连输几局后,吕莹找来了自己的前男友撑场,就有了最后的数字。
显然是情侣局,让陆予越栽了进去,这些钱里不知道那俩人会分走多少。
不就是一块表的事。陆予越年轻面皮薄,听到老底被毫不留情当着兄长的面揭开,脸逐渐变红,梗着脖子小声辩驳了一句。
裴珂听到这句顶嘴,抬起一直低下吃饭的头,眼神复杂地看着陆予越。
平时人精一般,能把长辈哄得笑容满面,今天竟然会耍小性子,是不开心吗?
陆家威正在气头上,开口真不是明智的选择。
年龄越长,要求越严,更别提有合格的兄长作比较。
果然,陆家威的巴掌立马扇到了他头上。
陆夫人立马搁下筷掩面抽泣出声,开始自责没有将孩子教育好。
陆予越则将手中的汤匙丢在了碗中,发出清脆的撞击,抬手捂着被打的耳朵。
裴珂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面和心不和的一家人坐在这儿,各自都有掩饰的想法,想也知道一顿饭得吃得多不舒畅。
无论怎么讲,予越都是第一次,他往后就知道了。
作母亲的总是护着自己儿子。
裴珂作为餐桌上唯一没发言的人,早已停止用餐,他趁这时按住陆家威的手臂,附和道。
您别气坏身体,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看的是以后的表现,我相信予越会反思的,他肯定知道错了。
说罢给陆予越一个眼神,让他接上几句。
不料气头上的人不接受这份好意,猛地站起,推得座椅摔倒在地,转身就走。
陆家威气得抬高音量喊他的全名。
裴珂立刻跟着起身,对陆家威点头:我去看看他。
他追上陆予越的脚步,在他套房楼下的走廊里找到站定的人。
刚走过去就被转身的青年猛然扯着衣领按在墙上。
陆予越微扬起头看着比他高的裴珂,凑近到面与面相对。
你是怎么坐在那儿,昧着你的心,说出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上学有用,裴珂想,陆予越都会使用这个词汇了,他以前被气走的家教知道恐怕会大吃一惊。
他弯起唇角,对着弟弟展露完美无瑕的笑容:说那些时也没想太多,你昨晚说要找我,是什么事?
就是这件事!就是你现在这副模样!陆予越语气暴躁,瞪着眼睛,满是狐疑,你是怎么笑出来的?跟脸上挂了副面具一样,我不过就是半年没见你吧?
他伸出手摸索着裴珂脸庞轮廓,仿佛那里真的存在什么东西。
裴珂想,陆予越说得也不准确,上一次见面时,自己整个春节假期都在国外出差,跟寒假回来的陆予越只相处过两天,而且这两天对方也是早出晚归。
所以确切来算,他们有长达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近距离接触。
予越,我在餐桌说的那些话,有什么不合理吗?我发自内心不希望他生气,也不希望用餐受到影响,一家人和气不好吗?裴珂略带无奈地看着他,眼神依旧温和亲切。
抚在脸上的手一停,陆予越肩头起伏两下,显然在忍耐怒火。
没问题,很合理,他语气阴阳怪气,太完美了,就像你在会场上的表现一样,无懈可击,但你不恶心吗?还一家人?你心底到底怎么想老东西的我不清楚?
他的手指一路向下滑,停在心脏处,稍加用力按着那处月匈口,凑到裴珂耳旁。
以前你听裴琴说你母亲是被赶出家门的,在我怀里哭,你忘记了吗?哥,那才是真正的你对吗?你根本就厌恶这里,一直想要逃离,现在却好像彻底换了一个人,你是忘记以前的自己了吗?
裴珂脸上的笑容逐渐褪下,平静无波地看着眼前同父异母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