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沈菀的眼前又想起了关于梅氏的那些往事,一幕幕不堪回首的画面逐一回闪,如针般一下下刺在她的心头。
画面最后定格在方才顾之颜那潮红的小脸上。
沈菀下意识地攥住了拳头,凝视着楚千凰,等待着她开出她的条件。
既然沈菀直接问了,楚千凰也不绕圈子,直接道:“我想去南昊,姨母,只要您说服姨父带我去南昊就行。”
“这不可能!”沈菀想也不行地立刻回拒,略微提高声音。
靖郡王虽然领着给三公主送嫁的差事,但是,这可是两国联姻,所有的礼仪都是有规制的,送亲队伍的名单也是由礼部定的。
上至宗室人员、礼部官员、公主伴读,下至陪嫁的内侍、宫女、嬷嬷,以及送嫁的禁军,全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个人不能多,也一个人不能少。
想要无缘无故地把楚千凰塞进送亲队伍里根本不可能,以什么身份呢?
而且,楚千凰是楚家女,再怎么样也都是侯府千金,总不可能顶着宫女的身份去吧?
这个条件不仅荒谬,而且根本不是郡王府可以办到的。
沈菀又道:“你还是换个条件吧?”
她心里疑云翻滚,不明白楚千凰为什么要去陪着三公主南昊,总不可能是念着和三公主同窗的情分吧?用脚趾头想想,也不可能。
“不行,我只要去南昊。”楚千凰摇了摇头,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唇角依然噙着一抹淡笑,一如她方才转身之时。
沈菀:“……”
沈菀暗暗握了握拳,一抹阴云涌上她的瞳孔,胸口如同被塞了一团棉花似的,难受极了,又道:“楚家不会肯的。”
楚千凰凝视着沈菀每一丝的表情变化,轻笑了一声,似是嗤笑,又似是漫不经意,再道:“我只要去南昊。”
她优雅地端起了茶盅,轻轻地对着茶汤上的浮叶吹了吹,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
屋内再次静了下来,沉寂得可怕。
两人彼此静静地对峙着,似乎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交战。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愿意退让,或者说,她们俩都有自己的底线,退无可退。
窗外的风声变得极其刺耳,也极其响亮。
“王妃!”
忽然间,暖阁外一个焦急万分的女音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大丫鬟好似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暖阁中,她身后的门帘刷地落下,在半空中簌簌地摇晃不已。
“王妃,县主她开始抽搐了!”大丫鬟也顾不上礼数了,嘴里紧张地说道,整个人慌得手足无措。能用的手段她们都已经给顾之颜尝试过了。
原本胶着的气氛瞬间急转直下。
沈菀:“!!!”
这一刻,沈菀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对女儿的担忧。
她猛地站起,脸色苍白,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似的,脚下虚软,差点踉跄地摔了下去,幸而,大丫鬟眼明手快地把人给扶住了,嘴里喊着“王妃小心”。
天下父母心啊。楚千凰看着眼前这一幕,悄然叹了口气,看着沈菀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怜悯。
站在沈菀为人母亲的立场上,她同情沈菀,这世上大概也唯有母爱是无私的。
只不过……
楚千凰看着沈菀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微妙的情绪。
去岁,顾之颜被拐走的那一回,她曾听沈芷提过几句靖郡王的那个外室梅氏的事,彼时沈芷说得含糊,楚千凰也没太在意,毕竟这是沈菀的家务事。直到最近,为了顾之颜的病,她又调查了一番,才知道了更多的内情。
这件事应了那句俗语,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沈菀造的因却报到了顾之颜的身上,导致顾之颜患了失神症。
天道轮回,因果报应,约莫就是如此了。
楚千凰施施然起了身,从袖袋中摸出了一张符纸。
沈菀自然看到了符纸,原本混乱晦暗的眼睛瞬间如点亮的灯笼般明亮起来。
“罢了,姨母,我也不逼你。”楚千凰长叹一声,缓步上前,把符纸递向了沈菀,“这是我从无为观新求来的符纸,哎,七娘这样反复高烧,久病不愈,我这做表姐的也为她心疼啊……”
“但这符纸只靠‘缘份’,我也就只能拿出这么一张了。”
楚千凰这短短数语中虽然没有半句威胁,神情也是和往常一样温暄大方,但从她的字字句句里,沈菀还是听出了那昭然若揭的威胁之意。
沈菀:“!!!”
沈菀的瞳孔缩了一下,嘴唇紧抿,没有伸手去接符纸。
容嬷嬷与大丫鬟紧紧地盯着那张轻飘飘的符纸,心一点点地提到了嗓子眼,皆是欲言又止,又去看沈菀的脸色。
楚千凰笑了,笑容清清浅浅,字字清晰地说道:“姨母,您也不用去找母亲……是楚家先放弃我的。”
既然楚家对不起她,她也不会对楚家有任何留恋,她又不是什么圣母白莲!
所以,就算沈菀去找沈芷出面也没用,她是不会妥协的,大不了就玉石俱焚。
她是瓦砾,顾之颜就是瓷器。
瓦砾不怕瓷器碰,瓦砾不比瓷器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