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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菜一汤,都是她从前爱吃的老几样。朱咏珍看着齐蔬喝下半碗汤,剔了刺的鱼肉配着咽下两口米饭,拳头大的一迭时蔬小炒。收拾碗筷的空隙,突然听到洗手间里一阵不寻常的声响,她小跑过去,看见齐蔬抱着马桶吐得昏天暗地。

她有轻度厌食症,一段时间不进食,现在为了安妈妈的心强迫自己吃下去,身体起了逆反机制。

夜晚时分,橘黄的小夜灯在墙角散出暖意,卧室大床上,朱咏珍陪女儿一起睡。

她们各占一边,中间像是画了一条分界线。

过了不知多久,只听见耳畔传来一句“对不起”,声音缥缈虚无,轻哑的气音越显无力。

朱咏珍闻言一怔。

这一句歉意,是为远道而来的她,是为糟糕透顶的自己。

齐蔬没忘记朱咏珍高龄生下一子,刚出月还没来得及调养又不得不为她奔波;齐蔬没忘记自己离家前是如何保证的,按时吃药,听长辈话,好好学习。

齐蔬什么都没忘,却什么都没做好。

朱咏珍紧了紧牙关,压下舌根的苦涩,抬手给她掖好被角,见她闭眼假寐的脸,乖巧又无辜,心像被针狠狠刺了几下。

次日清晨,朱咏珍将考虑了整晚的决定告诉齐蔬。

“来之前我给梁医生打电话咨询,小蔬,如果你不排斥的话,我们明天就回A市。”

眼前搅着白米粥的调羹忽而顿住,女孩低垂着脑袋,浓密的眼睫毛遮住了神光。

朱咏珍观察她的反应,却始终没有等到一句“好”与“不好”。

梁羽是齐蔬的主治医生,是国内临床心理科的权威,也是当初齐年不惜从头来过也要带着妻儿北上求医的根本源头。

在梁医生的不懈努力下,齐蔬确实得到了有效的帮助,病情状况从惊惶敏感到逐渐稳定,是她告诉齐蔬“如果逃不开躲不掉,就直接面对”,也是她半强迫半安抚教会了齐蔬游泳,促使她找到了一部分自我和解。

从住院到复诊,从依赖药物到自控自理,一切都可预见地往好的方向发展,连齐蔬自己都以为马上要康复了。

真正入读晗城一中后,为了应付繁重的学习,也基于某一部分感觉良好的自我误判,或者潜意识里,她想抵抗自身的特殊性以及周遭不可思议的目光,她停了氟西汀,那种吃了容易昏沉瞌睡的药。

齐蔬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时光匆匆且无情。

她是被这座城驱逐出界的罪犯,偏不死心要占取半点容身之地,试过后才恍觉,不过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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