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了买给她书包,最后却没有兑现,在母亲的眼中,这或许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对于夏未知,明显不是。”
“在大学的时候,夏未知曾经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女生,但是两个人很快关系恶化。根据她的室友回忆,起因是两个人约好了一起出去,夏未知反复强调了不要迟到,那个女生却迟到了,她们因此吵了一架。”
“在这些事之中,我们可以看出。她虽然看起来柔和,但是有其底线,无论是亲戚,朋友,关系再好的人,一旦无法兑现承诺,她就视为发生了背叛,在她看来,就是不可原谅,无法接受的。”
“于是我们再次回到夏未知对她父亲的厌恶之上,再去查访,就发现了他的父亲在中年时期曾经有过短暂的出轨,她的母亲却选择了对父亲进行原谅,于是一切又说得通了。她因此更为怨恨自己的父亲,甚至责怪懦弱的母亲。”
“根据这些分析,我们可以得知,她为何会在敬老院中虐待那些老人的原因,特别是其中的那些老年男人。因为在她的心目之中,那些男人,是她父亲的替代品。她的潜意识里,是在反复折磨杀死自己的父亲。”
“以上的推断可以得出结论,在她的杀人对象甄选之时,是有一定的标准和依据的,这时候我们又可以发现,一些明显不符合她甄选标准的对象。那么这些对象,我们就可以合理怀疑,是否其中出现了一些问题,或者是有其他人的参与。”
“比如,这位死者,这位,还有这位。”陆司语说着话,在几个人名上画了圈。
“其中一名死者的身份是白洛芮的姥姥,她明显不符合夏未知甄选受害人的标准。我认为她的死亡,是白洛芮和夏未知产生的交集,这可能是一次交易。”
“夏未知自己的童年支离破碎,所以她在她的那些‘学生’们的身上,投入了很多的感情。”
举了一些例子之后,陆司语总结:“当你对她足够了解,总结的规律也足够多的时候,就可以根据已知的信息,对她的行为进行判断和补充。不合理的事情,就可以作为我们的疑点。合理的事情,可以帮我们探知她的杀意,她的本源。”
陆司语说到这里,放下了白板笔,看向眼前的几个人,他的目光冷清而锐利:“一切的表征现象,都是人之内心投影的结果。”
在陆司语的讲述之中,徐悠悠一直安静听着他梳理着夏未知的人生。
她看向他的目光逐渐从淡然,变到激动,随后钦佩,折服。
直到现在,徐悠悠终于理解了陆司语最初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也理解了为何宋文对陆司语一直欣赏有加。
能够把二十多年前的诸多看似毫无关联的碎片信息整理分析成这样,徐悠悠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惊讶。
这些是她读了课本,听了课都不曾学到的,她觉得不能够用简单的聪慧来解释陆司语,这个人眼中的世界,或者说是眼中的人,根本就和他们这些普通人不是一个维度。他像是一位观察者,有着探知凶犯内心的能力。
夏未知的人生,她的杀人动机,在他的分析与调查之下,毫无遁形。
专案组的其他几人听到这些分析和推导也是连连点头,其中所有的论点,都有理有据,甚至有些结论是有两到三条证据同时指向,让人信服,而这些也很好地补充了之前专案组对夏未知调查文档的空白。
当陆司语逐渐把夏未知生活里的一切构建出来,那个女人也就立体地存活在了他们的头脑之中。让他们对夏未知为什么杀人,又是如何走到了这一步,也有了一份别样的理解。
夏未知温柔,浅淡,看起来像是一朵好看的花,却是浸满了炽烈的毒。
她就站在那里,像是个虚影,却又无比真实。
徐悠悠觉得自己现在对夏未知的了解,是从内而外的,层层剥开。
陆司语的分析帮助她看清了夏未知最为原始的欲望。
她从未像此刻这么贴近,了解这个女人。
这种感觉让徐悠悠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是浑身战栗。
看大家理解了他所分析的内容,陆司语继续道:“夏未知对这个世界有所不满,她初期抗争的方式,就是游离在自己厌恶的世界之外,她喜欢独处,曾经几次出走。而她逃离的原因是她还不够强大,当她一旦认为自己足够强大,精神受到折磨后,这种厌恶,就转变为了杀意,也就产生了杀戮。”
“那么,是什么事情,让她发生了转变,也就是变得更为强大?”
“我们目前进行调查的重点,是夏未知大学毕业前的那段时间。我们在排查,是否存在警方所不知的一号案件。未被警方发现的第一案,往往让连环杀手有恃无恐。”
“我曾经在第一遍看夏未知档案的时候,有一个疑惑。在大四实习那年,夏未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曾经离校出走,差点退学,又被家人给寻了回去,她回到学校毕业以后,其他的学生都去了各大医院,而她却被分到了这座敬老院,正是这种情况,改变了她的一生。”
“我开始只是怀疑,这件事是不是和白鲸有关系,但是现在,我们分析出了夏未知的更多特质,我们知道,离校出走是她遇到厌倦的事逃避自我的一种方式。然后,我们有了一些新的发现。”
陆司语看了下宋文,继续道,“在和宋队查找资料的过程之中,我们翻找到了一起当年发生的事故,事情正好发生在二十多年前,夏未知刚刚被寻回以后。”
“一位教解剖学的老师,不幸溺死。”
徐悠悠记录的笔一顿:“是夏未知差点退学的那段时间之后?”
陆司语点头:“这位老师正好教过夏未知,夏未知这一科的成绩,在她所有的学科之中,是最高的,在她的班级之中也名列前茅。”
这样的一位老师,自然和夏未知的关系十分密切。再综合上陆司语之前对夏未知的分析,这个人的死亡让人感觉更不简单。
宋文补充道:“这位老师,是有妻子和孩子的。但是在学校里,他的确是和夏未知走得比较近。”
如果他曾经对夏未知有过背叛的话……
“那夏未知是不是也和这位老师有过什么?而老师的死又和她有没有关系?”案件分析听到了这里,杜勇马上联想到这些。
徐悠悠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件事在之前的报告之中我都没有看到?”
宋文怕陆司语今天说得太多,喉咙会痛,接过话帮他解释道:“因为当时这件事被当作了一件意外事故,那位老师的家属不愿意过多提及,学校也进行了消息的封锁。所以当芜山敬老院案发的时候,警方例行去学校进行过查访,并没有在记录上体现这件事。甚至我怀疑,他们所问的那些人,都没有讲述这段故事,少数的知情人认为这位老师已经死了,完全没有想过他可能和夏未知后来所做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看起来,这两个案件发生在完全不同之地,不同之时,很难让人联想到一起。
徐悠悠又好奇问:“那你们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宋文道:“我们了解到了夏未知恋父的情结,重点排查了一下她当年在校有过接触的男老师。随后发现了这位老师身故,而让我觉得这位老师的死亡有蹊跷的,是因为在那所学校的论坛上,有人写了校园十大诡异故事,其中就提了这件事。”
陆司语点了点头,趁着宋文说话的功夫喝了点水,舔了下嘴唇继续说:“那位老师,是在晚上醉酒后去解剖楼取东西,溺死在储尸池里的。”
这样的死法,配上陆司语的语气,让在场之人都觉得有些背后发冷。
随后陆司语又道:“不过,现在只是疑似有关系而已,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我和宋队准备明天上午去那所医学院去看看。”
第184章
下午一点, 顾知白就被叫到了南城市局,他已经来过这里一次, 这一趟更是熟门熟路。
杜勇和叶筝进入审问室, 把所有觉得有疑问的点问了一遍,顾知白面容带笑,侃侃而谈, 把他们的疑问全都进行了详细的解答。
“关于这个基金,只是我们公司做慈善的一部分,我们公司每年会投入大量的资金与善款进行慈善事业,南城的十几个基金会,我们或多或少都有善金注入。我们注入善款后, 对于善款的使用也会有一定的要求,让对方给出明细, 就我所知, 这家基金会一向是比较正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