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时迁不知是第几百次按开手机紧盯着那地图上的定位看。
张佳腾把茶壶里的茶水滴尽,依次拿起茶杯放到几个男人面前:“巫时迁,你快变成一块石头喽。”
眼皮一直抽跳的巫时迁揉了揉太阳穴,看向张佳腾:“什么石头?”
“望、妻、石。”张佳腾说完之后哈哈大笑,坐旁边的李驰和樊天都笑得瘫在沙发上。
“……你什么年代的?说话土死了。”巫时迁揉了把蜷在大腿上的豹猫脑袋,伸手去拿茶几上的茶杯。
店门被推开时卷进了一阵凉意,挂在门口的海螺风铃响了几声,茶几旁的几人同时回头。
姚光没撑伞,下车后小跑着进来,他拍了拍肩头的水珠往屋里走:“抱歉抱歉,局里最近太忙。”
“忙什么案件呢我们的姚大警官,都快两个月没见到你了,怎么约都约不动。”张佳腾从桌下摸出个茶杯,搁到茶盘上用热水冲烫。
姚光坐到巫时迁身旁的位置,伸手想从他腿上夺过猫儿来撸一把,巫时迁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先来后到懂不懂?”
“是是是,还得尊老爱幼。”姚光摸出烟盒给各位老大哥派烟。
他们这群人里头变化最大的得算姚光。
姚光比巫时迁张佳腾小一岁,高一的时候就一直跟在这群“刺流仔”*身后当小狗腿,什么抢篮球场,什么为学校“名誉”而战,打架斗殴这类的事情也没少参与,直到高三时姚母改嫁,姚光竟在继父的影响下最终选择了警察这条路。
“两个月没见,迁哥和小女朋友发展得怎么样啊?有没有被小姑娘嫌弃你不中用?”姚光斜咬着烟,拿打火机准备给巫时迁点上。
巫时迁摆摆手,把指间未燃的烟放到茶杯旁,没什么好脾气地说:“滚,一个个的都等着看我笑话。”
“你迁哥,应该到现在还没机会被小姑娘嫌弃。”樊天插上一嘴。
“这不能啊,我们当年迷倒万千女生的流氓校草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姚光收回打火机,摸出一直有信息声在响的手机。
“你们也就三十出头,一个个说话都跟老大爷似的,嗯……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旧时代气息。”
腿上的猫突然睁开了眼,或许是被接连不断的叮咚声惹毛,不安地扭动着身躯,巫时迁把它像小孩一般抱起,搁在胸口上顺着背。
“那你教我们几个说说现在小朋友用的词?”李驰捏了块黑豆沙朥饼*丢进嘴里。
“‘阿伟死了’,知道什么意思吗?”巫时迁问。
几人面面相觑,摇摇头,樊天傻傻地问:“阿伟是谁?”
倒是姚光回答得快:“啊我死了,awsl,是吧?”
“唷,不愧是网警,对网络用语就是熟悉啊。”
怀里的猫儿还在焦躁地扭着身子,巫时迁想它是不是渴了饿了,想把它放到地上,可豹猫竟亮出了不长的爪子钩住他肩背处的衣服。
似乎被猫儿的脾气给传染了,巫时迁心头的焦躁又多了一分,他轻拍了一下豹猫的脑袋:“怎么呢?安静一会。”
自从苏曈一小时前发信息跟他说活动差不多结束了,后面就没了音讯。
没接他电话没回他信息,他只好开了那儿童手表的定位看看她到了哪,却发现定位在原地一动不动。
巫时迁开始想东想西,想她是不是被同学灌酒了,是不是玩儿嗨了,是不是那手表定位不准了。
他又按开手机,这次是准备给巫柏轩打电话了。
“嗯……”姚光刷着微信群里几百条信息,眉间的皱褶越来越多,拉到最上方时看到了张相片,他赶紧按开,接着骂了句脏话:“操他妈的,今晚怎么临时要开直播了……”
坐姚光身边的樊天凑过头看了一眼:“什么直播?色情直播?姚光你知法犯法啊?”
听他这么说,巫时迁也下意识往姚光手机瞄了一眼。
“不是,我们最近在抓一个搞色情传播的网络团伙……”
对着十几年的兄弟姚光也没法透露太多案情,他准备喝多一杯茶就赶紧回局里,右手刚拿起白瓷茶杯,左手的手机就被抢走了。
窗外突起了一阵狂风,雨水斜着身子噼里啪啦撞击在落地玻璃上,路旁的乌墨被风吹得弯了腰。
一直乖顺的猫儿炸起了毛,爪子在巫时迁背上飞快刮了一道痕,挣脱开男人的桎梏跳下地跑到门口,弓起背脊竖起尾巴,对着门外嘶哑低吼。
褐红的茶水泼洒到牛仔裤上,姚光顾不上烫,重重摔下瓷杯伸手想抢回手机:“哥!干嘛呢!”
巫时迁啪一声挡开姚光的手,把手机里的相片放大到最大化。
相片里只有拍到女孩腰部以下,身上衣服还在,相片上打了一行字「22:30-Start」。
可,白色裙摆掩不住洁白纤细的双腿,是黑夜里的鲜切百合。
被巫时迁放大的是小腿往下的部位,黑色棉袜及踝,以及那双他十分眼熟的棕红皮鞋。
许梦雅手肘撑在膝盖上,被手掌挡住的脸庞惨白如灰土。
在她身旁躺着苏曈的小包,里头的手机没开声却一直在震动,每一次震动都像机关枪在她心脏上扫射着。
她不停念着“别怪我”、“对不起”、“我也不想的”,破碎且凌乱。
她不是第一次帮郑明宽干这种事,可这一次却是最难受的一次,她就像条被丢在铁锅上的鱼翻来覆去地煎烤着,身上的皮没有一块是舒服的。
许梦雅倏地咬住自己的手掌肉,咬得用尽了全力,咬得没一会便尝到了血腥味。
她用疼痛提醒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这一次之后郑明宽就会放过她,因为郑明宽找到新的玩具了。
可她没办法在留在这,她抓起自己的包,把一楼的灯都关了,反锁了门跑了出去。
苏曈躺在黑牛皮沙发上,她没有完全昏迷,大致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是有印象的。
只是她浑身发烫无力,嗓子烧得发不出声音,尽管思绪没有混乱,可头晕得很,脑子像被放进了榨汁机里搅拌,有强光穿透了眼皮如针扎着瞳孔。
隐约间她听见郑明宽说着什么“十点半”、“新玩具”,还有相机快门的声音。
她集中精力尝试着找回声音和力气,耷拉在身后的右手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既然郑明宽现在还没碰她,就代表现在还没到十点半。
苏曈努力从晕乎乎的脑袋里捋顺今晚发生的事情。
原本今晚郑明宽订好了包厢请大家唱歌,但突然下起了雨,郑明宽干脆取消了预定,叫了许多外卖到店里开派对,摄协一群人玩到八点多才陆续离开。
许梦雅和几个女生叫车回学校,车子开到半路,许梦雅突然说自己的相机忘拿了得回一趟郑明宽那,苏曈见时间不早便主动提出陪许梦雅回去。
她们下了车,重新叫了一辆车折回,到店的时候郑明宽还在清扫着今晚的杯盘狼藉,一脸无奈地问她们能不能帮忙整理,整理完他可以送她们回学校。
苏曈本来觉得时间有点晚了想拒绝,可许梦雅说要留下来帮忙,她也只好陪她留下。
今晚的外卖口味有点重,苏曈一直觉得喉咙发痒,咳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