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阿讷一般穿的是女官的服色,宫中的人自然都认得。
秦昭仪睥睨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应声,也没有叫起,自顾自地带着人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阿敏不以为意,自己起了身往殿里来。
阿讷正在前厅看着宫人收拾桌椅。
阿敏问道:“前头是夕云宫的昭仪娘娘来过?”
阿讷点了点头,道:“你也瞧见了不是?竟不知是个哪家子养出来的穷酸,好生没有规矩,也不晓得眼色进退。”
阿敏笑了笑,道:“这位娘娘倒是有兴致。”
阿讷没有多想她的话。
她面上有些自责之色,道:“也是我的错!原是我瞧着娘娘心里头不大爽利,正逢她来求见,我只当是她能陪着娘娘说两句话也好,还力劝着娘娘见了她。”
说着恨恨地“啐”了一声,道:“谁晓得是这样一个东西!”
阿敏就皱了皱眉,道:“从哪里学来的怪话,满口的胡吣,难道你都是这样服侍娘娘的?”
阿讷就吐了吐舌头,有些窘迫地分辩道:“并不曾的,我哪里敢在娘娘面前说这样的话!”
阿敏警告似地看了她一眼,才放了过去,又问了容晚初的行踪,往后殿去了。
容晚初才从阿敏的口中听到了秦氏忽然到凤池宫来的缘故。
“你说陛下动了气,使人将她逐出了九宸宫的门?”
阿敏垂着头,含笑替她撕着砂糖橘瓣上的丝络,一面道:“陛下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她留,宫里头许多人看着,陛下头也没回地就走了,李盈公公就奉陛下的旨意动了手……”
容晚初有些惊讶。
前头那一世里,不管升平皇帝做了多少荒唐事,他待秦碧华,算得上有情有义,一生情钟了。
不说别的,就说他为了满足秦氏的索求,吃了多少虎狼之药,以至最后掏坏了身子——甚至到了那样的情形下,还不忍心让秦氏受侍疾的辛苦……
没想到这个时候的皇帝,也会同秦氏闹别扭。
也是。
倘若升平皇帝和秦氏从来都是那样的恩恩爱/爱,宫中的嫔妃又是因何而承宠,后来的徐氏宫人又怎么会怀上皇帝唯一的子嗣呢。
毕竟那一世里,德妃霍氏和贤妃甄氏,也都是排了班次,每月间有固定的侍寝日子的。名牌儿后头的、不起眼的低位嫔妃,乃至无名无分的寻常宫人,更是数不胜数。
只有她这个异类,因为早早地冷了心情,在这宫里远远地住着,像是隔岸观赏他们君臣、夫妻情深的陌路人。
容晚初的感慨也只在顷刻之间,旋就淡淡地笑了笑。
侍女的巧手将橘瓣撕好了,一片一片地摆在甜白瓷的碟子里,细白的碟子,黄澄澄的果,瞧着莹然诱人。
她拈起碟边的象牙签子,挑了果肉送进口中慢慢地嚼着。
贡橘都是上好的品相,含在口中冰凉又甜蜜。
容晚初稍稍缓下了眉眼。
阿敏看在眼里,微微弯起了眼,向木攒盒里又拿了一只橘子剥着,又道:“前头昭仪娘娘觉得身体不适,不是请了陛下/身边的的陈满公公过去听应?”
她前头头一回同容晚初说起这回事的时候,言辞间还有些不虞之处,这一回语气就轻快起来,道:“陛下知道了这件事,就把陈满拨到了夕云宫去,叫内侍省送新人进去补缺……可不是她太过放肆,引得陛下动了气?”
单送一个在身边使唤过的奴婢,还可当做是恩宠和关照。
但当下就叫人补缺,加上后头发生的事,就可以看得出皇帝是真个恼了。
容晚初听在耳朵里,当听故事似的,一面觉得新鲜,一面想到前头秦氏到她面前来的言行做派,不由得微微失笑。
她直接地道:“看来陛下昏了一回头,倒把人昏得清明了些。就是不知道这清明能稳得住几日了!”
阿敏抿唇笑了起来。
阿讷挑帘进了门。
容晚初看见了她,想起她在厅中的交代,笑道:“记得把那套杯子记了损佚,报到尚宫局去。”
阿讷见她神态温和,没有因为秦昭仪的事影响了心情,松了口气,笑盈盈地道:“可惜了,那一套还是大公子在南阳的窑特特为姑娘烧的,早知道拿个官制的给她喝也好!”
容晚初被她逗笑了,道:“往后她再来也来得及。”
阿讷就皱了皱鼻子,道:“再教她进门,是我疯了呢。”
阿敏却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心思,眼神有片刻的怔忡,才垂下头来,低声道:“大公子前头传了消息进来,想见娘娘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晚初:姓秦的多来几回,我杯子都不够摔的,失策了,看来还是要记账。
第9章 南柯子(4)
太庙建在了宫城的西北角。重檐歇山顶,烧金琉璃瓦,汉白玉的广场前三十三级长阶,御沟从殿左蜿蜒而过,冬月里河面尚未结冰,大雪飘落在水面上,又化进水里潺/潺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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