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手果决凌厉,以至于站在那个方向极近的地方、正慢慢地向后退出去的人避之不及,被她一刀划在手臂上,登时血流如注,发出一声惨呼。
有个小小的纸包因着她的动作,从靛色的袖管里掉了出来,跌落在地上。
容晚初高高地提起裙摆,一脚将那纸包远远踢了出去。
被割伤手臂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动作,想也不想地扑了上去,纸包包裹不紧,又这样跌了几次,早就有些松开了,被他抓/住一角的时候,整张纸散了开来,淡黄色的粉末就跟着风扬开了一大/片。
刹那之间,那凶兽又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吼,尾巴狂乱地甩着,一双铜铃大的眼都充上了血红的颜色。
粉末扬开之后,受伤的猛兽显然失去了自己的目标,鼻翼翕动着,呼吸粗重而急促,狂躁地看了殷长阑一眼,忽然调转了目标,向着旁边的方向扑过去。
“小心!”
容晚初刹那间失声。
龙禁卫从南、北两个方向围拢过来,两翼偏偏还没有布下阵列,狻猊兽所扑杀的方向上,只有德妃霍皎和她身边的宫女——
宫人已经吓得呆住了,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一支长/枪呼啸着从数丈之外疾掠而来。
百炼镔铁的枪尖势大力沉,在半空中发出尖锐的呼啸之声,穿透了猛兽扑击时高耸的肩胛,犹然余势未歇,将狻猊整个身躯都带向一旁,踉跄着歪了些许。
容婴抬手撕掉了长袍的下摆,一脚蹬在护栏上,身形如鹘隼般掠了过来,长/腿如鞭影凌空,狠狠地踢上了狻猊的侧颈。
猛兽发出一声震天的狂吼,连被数创,暂时失去了平衡,向旁边斜斜倾了一下,又很快翻起身来,重新向着容婴张开了血盆大口。
发狂的狻猊离开了殷长阑的身边,守在一旁的龙禁卫就压了上来,组成了一道森然的铁壁,把狻猊兽和帝妃等人分割开来。
被容晚初刺伤的内侍又被禁卫卸了手臂和下颌,咬破的舌尖沁出/血来,混着口涎滴落在地上。
容晚初顾不上看他,先担忧地抬起头来。
局面终于得到控制,殷长阑的身形微微一重。
他额角渗出了冷汗,被兽爪抓伤的创口旁,暗紫红渍已经微微地凝固了一周,但狰狞翻卷的伤口底下,还有血在向外缓缓地渗流。
容晚初手足无措。
殷长阑垂首,对上了女孩儿担忧得像要哭出来的眼,犹然有余力牵起唇角,没有受伤的手抬起来想要摸一摸她的头,却发现掌中还提着柄剑。
他微微有些遗憾,却还是将剑柄握紧了,柔声道:“乖。跟在我身边。”
剑刃上血水像条小溪似的流下去,滴在地面、鞋面上。
容晚初抿起唇,温顺地点了点头。
她抬手将掌中的簪刃还入鞘里,撑住了男人受伤的一半身躯,低声问道:“先叫个太医来吧?”
从西番使臣骑上狻猊兽走到广场周围,到狻猊忽然发狂、暴起伤人,再到皇帝赤手搏杀猛兽,生死之间看似漫长,实际上不过是石火光中短短一刻。
满场还有些乱糟糟的,被狻猊兽从背上掀下来的乌古斯都宁还仰躺在地上,被禁卫像拖条破麻袋似的绑住了,连同在场的西番使节团众人扣在了一处。
缓过神来的郑太后暴跳如雷,呵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给哀家狠狠地查!”
容晚初听着她陡然间尖锐高亢的声音,不由得微微蹙眉。
甄恪不知何时在侍卫的拥簇下挨近来,道:“陛下,眼下纷乱,您龙体要紧,这里交给臣等就是。”
殷长阑眉峰因为剧烈的痛楚而紧蹙着,闻言看了他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
豆大的汗珠从他颊边滑落下来。
容晚初道:“甄大人。”
殷长阑伤势不轻,此际一时半刻难以说得出话来,就是勉强开了口,也不过徒然暴露他的虚弱。
她沉声道:“术业有专攻,甄大人是治世能吏,安抚群臣的要务,就暂且交给大人了。”
把彻查变故的事务同他分割了开去。
甄恪原本并不大把容晚初放在眼里,没想到殷长阑没有说话,反而是她先开了口,就微微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容晚初神色微冷,却感觉到男人握着她的手稍用了几分力。
地面传来微微的震颤之感,就在背后不远的地方,那头狻猊陷在龙禁卫的包围圈里,犹有余力撕咬搏杀,发出阵阵的嘶吼。
殷长阑道:“贵妃所言,即是朕所言。”
他音色沉哑,听不出虚弱和情绪。
甄恪垂着的眼就微微深了深,顿了一下,语气平稳地道:“臣领旨。”
龙禁卫接手了发狂的猛兽,容婴就从战局中退了出来,以手撑在膝上,有些抑制不住地喘息。
身边有个女孩儿的声音低柔地道:“将军,您受伤了吗?”
容婴摇了摇头。
他直起腰来,侧过头看了一眼,霍皎在他身侧不远不近的地方立着,侍奉的宫人都在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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