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讷不由得瞪了阿敏一眼,低声道:“把娘娘吵醒了!”
一面袖了那张帖子,就扭头往内室来。
容晚初浅浅地睡了个午觉,虽然醒时是听见了外头一点响动,却也算睡得畅意,眉眼都染了薄薄的粉,正在妆镜前头落座,看见阿讷怀里抱着雪貂儿,风风火火地进了门,不由得含笑问道:“这是怎么了?”
第68章 红窗影(3)
容晚初眉眼轻舒,面上含笑, 是一副和畅的神色。
阿讷对上了她的眼, 就不想把同阿敏之间的争执说给她听了。
雪貂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吱吱喳喳”地叫了起来,精心养护得油光水滑的皮毛,滚在缎子面的衣裳上, 后腿在手臂上发力一蹬。
侍女一时不察就没有拦住, 小东西像条闪电似的坠在了容晚初的腿上, 又缘着衣袖一路爬上去, 趴在了她的肩上。
阿讷连忙凑上去要抱走它, 却被容晚初抬手拦了。
貂儿睁着一双黑豆似的眼,来来回回地看了两遭, 小/嘴边上的长须扫在容晚初脸上,细细的痒意让她忍不住偏了偏头——小东西已经把两只前爪乖巧地并在了一处, 搭在女孩儿的肩头, 一张小小的脸就埋进了腿/间。
一眼看过去, 仿佛在领子边上镶了一条貂皮围子似的。
容晚初午睡初醒,身上原只穿了件月白色半新不旧的对襟襦衫, 这样搭在一处, 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和和谐。
阿讷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
容晚初也有点无奈。
屋子里烧了暖烘烘的地龙和炭火, 颈子边上再搭着这么个小炭盆,这样短短的时候,肩上就浅浅出了一层薄汗。
小小的貂儿温驯地伏着,近在咫尺的耳中听得到呼吸的起伏和小生灵的心跳。
她抬手抚了抚它的背, 就放任了它盘踞在那里。
一面又转头看着阿讷,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样风风火火的?”
雪貂儿长长的尾巴在半空中甩了甩,又悠悠地盘在了容晚初的颈边。
阿讷眉眼弯弯地道:“是府里头又递了帖子进来。”
一面从袖子里把那封名帖抽了出来。
这些时候事情纷纷繁繁的,容晚初已经把戚夫人忘到了脑后去。
看见了熟悉的笺封,才顿了一顿,有些恍然地想起这一桩来。
她道:“请她明天进来吧!”
阿讷屈了屈膝,应声“是”,见她心情轻快,就把这件事蠲了,凑趣地说起别的琐事来。
戚夫人第二天果然如约地进宫来。
青女是第一次见到戚夫人,在上茶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回来的时候面上有些异样之色。
阿讷看见她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道:“怎么这样一副模样,难道见过的绝色还少了?”
青女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道:“每天都看着咱们娘娘,哪里还没有见过美人的。”
“就是,就是,”她知道阿讷的脾气直来直去的,平日里说话并不十分的规矩森严,就大着胆子,吞吞吐吐地道:“没想到容大人的新夫人是这样一个模样。”
她在容晚初身边服侍,跟着阿讷和阿敏两个身后,察言观色的,知道两个贴身侍女对戚夫人的态度都不十分的亲近,也不好用“戚夫人”这个称呼,就不伦不类地说了个“容大人的新夫人”。
阿讷没有挑她的称呼,就微微地笑了笑,道:“你以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青女声音小小地道:“听说夫人是侯府女,勋贵之后,野阳侯爷又一直在京外镇守,奴婢就以为夫人是一位飒爽明丽的女郎……”
阿讷唇角勾了勾,没有说话。
青女知道她是不愿意说了,就静悄悄地垂了手。
容晚初还在内室里没有出来,宫女奉上了茶点也退到了一旁,殿中只有戚夫人一个人。
她坐在椅子里,腰/肢也是直的——但这种直又与容晚初、霍皎之流十几年闺训的笔挺如松如竹不同,是柔软而温弱的,连同纤纤的肩头和颈项,让她像是一株妩媚纤细的柳,风一吹就要袅袅娜娜地摇曳起来。
堕马髻将层云似的乌发堆在了她雪白的颈边,让她微微低着头捧着茶盏的时候,也显出一种令人怜惜的脆弱气质。
围屏后头响起宫人侍女们整齐有节奏的脚步声,和沿路请安、问好声音的时候,戚夫人就将茶盏放下了,从椅子里站起身来。
容晚初在众人拥簇之下进了门。
戚夫人已经向前迎了几步,扶着膝深深地屈下/身去:“妾身叩见贵妃娘娘。”
容晚初目光微扫,看见她扑朔不歇的,蝶翅一样震颤着的眼睫。
她不由得又一次深深地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欺负了她。
如果不是知道戚氏一直是个这样的人,恐怕每个面对她的人都忍不住生出这样的自我怀疑吧。
她淡淡地道:“夫人不必如此多礼。”
没有伸手去扶。
戚夫人却像是如释重负似的,慢慢地直起了身子,一面向后退了两步,感激地道:“多谢娘娘的慈悲。”
即使是这样的动作,也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似的,纤弱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