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晚初在府中生活时,不可避免地见过戚夫人与容玄明相处的情形——极尽的温柔和顺从,就差跪下来服侍容玄明的起居了。
大约男人都不能抗拒这样小动物一样脆弱又妩媚,全身心地依靠着自己的女郎。
至少她觉得容玄明就挺享受的。
还有容玄渡那个畜生。
想到让她心情阴翳的人和事,容晚初抿起了唇,面上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
戚夫人对上她的面色,眼眸一闪,就慌乱地垂下了头。
容晚初没有哄她的意趣,就在主位上落了座,淡淡地道:“夫人请坐!”
戚夫人又屈了屈膝,温顺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一坐下来,一双手就又紧张地握住了茶杯。
容晚初微微地叹了口气。
如果她不主动说话,戚氏就能在这里不言不语,抱着一只茶盏,生生地陪她耗上一整日——她就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
她没有寒暄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夫人从年前就求见本宫,不知道为的是什么事?”
她声音不高,戚夫人却犹然像是被她吓了一跳,手中的杯盏却被她牢牢地捂住了,没有发出细瓷磕碰的声音来,只有一双眼带了些惊惶地看了看她。
容晚初面容平和,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戚夫人在她的视线里慢慢地平静下来,嘴唇颤动了两下,低低地道:“都是些琐事,给娘娘添了麻烦了。”
在立屏底下侍候的阿讷不由得高高地挑了个白眼。
既然都是些琐事,还一次又一次地来见她们家姑娘做什么?
她的腹诽并不能传到戚夫人的耳边心里,戚夫人略略等了等,没有听到容晚初说话,就嗫喏着道:“沛娘被妾身和她的娘/亲养坏了,妾身已经狠狠地责罚过了她,只盼娘娘不要为她的事坏了心情。”
袁沛娘这个名字,于容晚初而言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被她当面斥责了一番,又被郑太后当作了弃子,又因为同许氏几个合谋害了翁明珠,而被她遣送回家之后,又发明旨训诫过。
给够了教训,她才懒得抓着不放。
如果不是此刻戚夫人忽然再次提起来,她已经把这个小姑娘给忘到了脑后去。
戚夫人惴惴不安地看着她。
容晚初不由得失笑。
她每天里这样多的事,不重要的人和事轻易地就丢开了,戚夫人每天在府里,容府的中馈也不由她主持,容玄明又不在府中,恐怕她终日不过无所事事而已——她该不会是因为袁沛娘,从年前辗转不安到了年后吧!
袁沛娘又不是戚氏生的!
她难得地有了些安慰戚夫人的心思,温声道:“袁氏已经受了责罚,何况她言行无状,都是她一个人的所为,同夫人又有什么相干。”
戚夫人感激地道:“娘娘不生妾身的气,妾身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感谢娘娘才好。”
她低着头,盯着手里的茶杯,像是看得出了神——那杯盏是官窑的甜白瓷,杯盖和杯身上是内府画工亲笔描上去的一幅月下白狸卧雪图,用笔工巧细腻,设色十分的清雅,确实是一件上好的瓷器。
容玄明权倾天下,容家富可敌国,府里什么好东西没有。
容晚初就知道戚夫人不知道又藏了什么话,踯躅着说不出口了。
她微微地叹了口气。
容玄明是怎么同戚夫人相处的?
柳惜在世的时候,虽然她年纪还小,可是也记得,母亲是个性情温柔明快,甚至称得上鲜明而热烈的女郎——到死也那样激烈。
她微微地敛了眼睫。
容晚初低郁下去的情绪并不分明,却立刻就被戚夫人感受到了。
她有些惊惶地看了容晚初一眼,打了个磕绊,道:“娘、娘娘,二爷说老爷给他寄了一封信,信里交代要婴少爷留在帝都辅佐二爷。”
容晚初眉梢微蹙,静静地抬起头来看着戚夫人。
戚夫人被她这样注视着,有些不自在地躲开了对视,喃喃地道:“二爷说,老爷说缜少爷年纪大了,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指定了缜少爷替了婴少爷的差使……”
容晚初打断了她的话,温声道:“我不知道夫人同二叔这样熟悉起来,二叔有什么话,不能当面来同我说,要过了夫人的口?”
戚夫人面色一白。
她难以自抑地抬起头来看了容晚初一眼——对上了少女仿若洞彻的眼,就又深深地垂下了头,搭在膝上的手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
容晚初原本不过是寻常的一问,到这时心头不由得泛起了寒意。
她面上未动声色,后槽牙却紧紧地咬在了一处。
戚夫人抖着手,终于难以维持杯盏的宁静而将茶盏放回了桌面上,仿佛从桌椅的稳定之中找到了一点安宁,怯怯地重新开口道:“妾身这就回去转告二爷……”
第69章 红窗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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