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怒极,对卫桓,也对卫氏,卫桓暂时他够不到,所以一回来,他就命三子去寻着卫氏的坟茔,将这贱婢鞭尸焚灰!
张三公子不敢怠慢,忙忙就去了,河间军找坟比姚安等容易多了,撒开人手询问搜查,没几天就从一个农人口中得到大约位置。
那一片有五六个符合条件的坟,张三公子也懒得再仔细辨别了,全部扒出来一样待遇。
一字排开五六具尸骨,统统鞭笞后架柴焚之,快快将晦气任务完成后,一行人掉头扬长而去。
也亏得是这样,面如土色的姚安等人才能赶在残骸骨灰被吹散前,赶紧去卫氏遗骨收拾起来。
姚安咽了咽唾沫,看向方才搁下的黑陶瓮,“……就是这个了。”
战战兢兢,完全不敢抬头,只饶是如此,他也明显感觉到帐内气压已低到了极点。
仿佛飓风压境的前夕,仿佛过去一息又仿佛过去十年,骤耳边“锵”一声刀刃出鞘的锐鸣。
“砰!”
一声巨响,足有七八尺长的掌厚楠木大帅被一刀劈成两段,“轰隆”巨响,连带案后的雄展展翅十二扇大折屏都倒飞了出去,砸在牛皮大帐的帐壁上,“撕拉”一声帐壁被划出一个大口子,被砍断的半截子屏风直直倒飞出。
“轰隆”巨响,尘土飞扬,用合掌大圆木撑起的中军大帐都整个儿晃了晃。
卫桓重重喘着粗气,一动不动,形容可怖,陶瓮旁的程嫣等人骇得连退了好几步。
“阿桓!”
他握刀的手又一动,姜萱几步抢上前,自后抱住他的背,她箍得紧紧的,“都下去!”
程嫣等人慌忙跑了出去。
“阿桓,阿桓!”
姜萱完全没留意,环抱里的身躯僵硬得和石头似的,他手臂在颤抖,整个人都在颤抖。
“别这样阿桓,别吓我!”
姜萱吓住了,箍着他绕到前头,仰头看他,见他眼睛泛着赤色,“阿桓,阿桓!”
连声急唤,卫桓才终于有了反应,他慢慢低下头,“我要杀了他们。”
“我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声音恨极,压抑着深深的痛苦,姜萱眼泪一下子就下来,“对,我们要复仇,杀死他们为姨母复仇。”
“哐当”一声,兵刃落地,卫桓抱住她,“阿寻我要将他们全部杀死,活剐了,而后鞭尸,挫骨扬灰!”
张岱,河间!
他勒得很紧,勒住胸肺几乎喘不过气来,姜萱紧紧回抱他,抬手按住他的后颈,“对的,正该如此。”
卫桓跄踉了一下,整个人跪了下来,连带姜萱也栽倒在地,他脸埋在她的肩颈,耳边沉重的呼吸,他咬紧牙关,重重呼吸着。
忽颈侧一热,有什么滴落了下来。
湿润的,热且烫。
姜萱心里一酸,她展臂搂住他,将他的脸按住自己颈窝,一下接一下拍着。
凉风自破了口子灌进帐内,烛火摇晃两臂生寒,寂静的的夜里,一种极压抑的低低悲泣,如重伤挣扎的野兽,痛苦煎熬着。
姜萱忍不住落了泪,眼泪无声淌下,这一刻心拧着疼极了,她收紧手臂,低声道:“我们会复仇的。”
“我们好好选一个地方,让姨母入土为安。”
“总有一天,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
许久,卫桓起身,他把那个瓦瓮抱了起来,亲手安置进一个樟木大箱里。
夜很深了,姜萱担心他,留在中帐,梳洗更衣安置他睡下,他机械随着她的步骤动作。
夜半,卫桓发起了热。
一度高烧,唇白毫无血色,脸额赤红,喃喃着“阿娘……”“我要杀了你们……”,挣扎着大汗淋漓。
姜萱一宿没睡,给他抹汗换衣,喂药探温,不离身一直到天明。
卫氏是一个极坚韧的人,高热眼看令人惊心,只至天明时,却已尽数退了下来。
他披甲巡营,处理军务,一如平日。
唯一和平时不同的,就是他更寡言了,整个人压抑得厉害,沉沉的如深夜暗渊。
姜萱很担心,“不管如何,你当保重自身才是。”
卫桓见她来,勉强扯了扯唇,“嗯。”
他抬眸,望向暮色中黑压压犹如巨兽蛰伏的太行关口,视线仿佛穿过雄关古陉,抵达山脉的另一侧。
有恨意刻骨。
“阿桓,阿桓!”
姜萱连喊两声,他才回神垂眸,她心里愈发担忧,正要劝慰两句,却又有哨兵来禀。
“报!张司马和贺拔将军回来了!”
……
张济和贺拔拓回来了,带回来陈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