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传送阵还没有启动。”甘子时已经休息了一阵,恢复了精神从马车里走出来,正好看到殷梓和陆舫回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照理说他们一回到地面上就该联系师门。过去了这么久,我们早就该被传送回去了,怎么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凌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养子跟在甘子时后面走出马车赞同地点了点头,忍不住默默地揉了揉额头——你们好像也不记得,我不是跟你们一行出来的,你们被传送走了就又剩下我一个了呢。
“确实不对劲。”陆舫的目光凉凉地从甘子时脸上扫过去,一时居然不能确定他是真的心宽到这个程度,一点没发现不对,还是秉持着倒海塔一贯的传统该看不见的事情全都看不见,“时间过去太久了。”
玄山毕竟有两位长辈在,殷梓也没先开口,只看着凌韶和商晏的方向。凌韶背靠着石壁坐着,手里握着一块乳白色的石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向上抛起来再接住。而另一边的商晏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单手放在石壁上,似乎还在抚摸着石壁上。
昏暗之中并没有声音响起来,显得异常静谧而诡谲,最后是商晏先放下了手,握住了星盘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天真的黑了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殷梓,等着她解释。殷梓一愣,一时之间居然没听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师叔问天黑了么。天黑了有一阵了,应该……等等,今天来的时候是个晴天。”
殷梓话音刚落,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在片刻的迟疑之后理解了这句话,随即抬头向上看了过去。今天是个晴天,也并不是月底,为什么会一点月光都没有呢?
“天没有黑。”商晏伸手拍了拍凌韶的肩膀,“师兄有能照亮上方的法宝么?”
先前商晏要其他人休息,所以也没有人刻意去照亮这里,不过要说照明用的法宝,凌韶这样背着大半个望花涧身家的还是不缺的。一道极其明亮的白色焰火很快从凌韶的手中冲天而起,一直向着他们落下来的方向冲了上去,在焰火被半空中那道法阵剿灭之前,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了这里的顶棚——
那是一个完整的顶棚,先前众人掉下来的那个洞穴,已经无迹可寻了。
商晏又看向了石壁:“我先前刚下马车的时候就在想,以阿梓的剑气的强度,又是情急之下,那一剑留下的痕迹不该这么浅。现在的话,那道剑痕已经完全消失了,对应的,上方的破损也消失了,这倒是很说得通,为什么这些树根驻扎如此肆无忌惮地在这里破坏,而这些建筑却依然完好。”
凌韶飞快地低声跟其他人转述了这段话。
陆舫皱了皱眉毛:“前辈的意思是,这座地宫能够自行修复?”
“要这么说也可以,不过我觉得或许不是修复。”商晏仰头看着上方,“你们落下来之后,我几乎没有听到多少碎石落地的声音,下面打斗震动这么剧烈,照理说上面应该有大量积土落下,你们看见了么?”
没有,地面上的碎土块一直都不多,他们打斗的过程中谁都没分心去看,现在回忆起来确实落下的碎石泥土太少了。
殷梓转述完了,皱着眉毛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想出结论:“师叔,这是什么意思?”
“时间,被改变了的。”商晏的乐声比平日里更加平缓,像是担心殷梓和凌韶听不懂一样,“包裹在这地宫外侧的上古大阵,或许并不是在修复地宫,而是控制着时间倒转,将地宫回到了原来的样子,换句话说,这地宫的时间永远地停在了建成的时候,在那之后,这里的时间向前走多少,再遭到任何破坏的时候,就又倒转回去多少。”
他停了下来,耐心地等待殷梓消化完了这段话,再转述给其他人,这才继续:“虽说如此,我原本在想既然那魔植能长到这么大,证明时间逆转的只有这地宫本身,毕竟对这株魔植而言时间并没有停止。不过既然没有碎石落下,大概说明虽然这大阵没有连带此处空间一起改变,但是也并不是全然没有影响的——这里的时间,比外界都要慢,所以上面不断下落的碎石泥土,还没有来得及落进来多少,天顶的修补就已经完成了。”
凌韶这回也顾不上先转述了:“师弟的意思是,这一处地宫里的时间比外界慢?这……会不会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商晏虽说看上去脾气很是软和,然而神色间似乎并不怀疑自己的推论:“师兄先前说,原本想一开始就跟着,结果脱身晚了,没能一早跟过来。师兄当时没细说,究竟是晚了多久呢?”
凌韶想了想:“我到安城附近才跟上你们,,远远看到你们的时候,那边正好有人要杀重儿。要是从你们摔下来算的话,大概慢了十几步。”
一时间,除了他和商晏之外的人脸色都变了。
“那就是说,几乎我们落下来之后,师兄就跟上来了。”商晏点了点头,看向殷梓,“阿梓估算,从我们落地到师兄赶到,大概过去多久。”
殷梓脸色沉了沉:“混战之中时间感受不准,但是绝对不会少于一炷香。”
商晏平静地点了点头:“照这样折算的话,等到他们来救我们,大概要等一两个月吧。”
作者有话说:甘子时:这位前辈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最可怕的是你说这种事的时候看起来好冷静啊!
第48章
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然后陆续转头看向另一侧的那一道门。
从他们落地开始到这一刻,似乎是第一次,他们终于确信了打开那扇门变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幽暗的光芒中,随着这个猜测一点一点被接受,那扇一直安静地矗立在那里的石门和石门上毫无规则可循的花纹,也一点一点变得诡异起来。
“那这么说来,我们现在只能进去地宫,想办法破解整个大阵么?”这话问出口的时候,陆舫有一个瞬间觉得自己说了一句非常蠢的话,然而很快,他从其他人脸上看到了相似的表情。
“清尧师叔似乎并不惊讶。”殷梓迅速地收拾了情绪,扫了一眼周围还没反应过来的陆舫和甘子时,自顾自地从储物袋里挑了把崭新的重剑出来,斜眼看着凌韶——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位师叔总是无法抱有更多的尊敬,“师叔已经知道会这样了?”
“不知道,不过也不意外。”凌韶的态度倒是很坦然,“我是个医修,不怎么进秘境,没什么经验。不过安城整个城都不在了,师弟肯定是想去看看怎么回事的,所以一直觉得我们是会进去,早晚而已。毕竟师弟他合的道,就是这样的东西。”
“我其实没有这么打算。”商晏突兀地插了一句,“我的道,已经不存在了。”
凌韶对这说法相当不以为然:“要是这么轻易就能舍弃的话,你当初就不会选择那样的道了。师弟选择了‘天下人’,并不是为了修炼容易才选的不是么?师弟没有变的话,师弟的道也没有变。说起来,要是殷梓能继承你的道,似乎也不错。”
“我现在连剑都没有,要怎么才能以天下人为我的剑道。”商晏这么说着侧头看了殷梓一眼,发觉她神色微动,下意识地露出一个宽慰的笑,“阿梓不要听他胡说,也不要学我,你的道该由你自己决定,不要听旁人的说辞。”
殷梓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陆舫倒是被凌韶先前的话吸引了过来:“这位前辈的道,是‘天下人’?”
凌韶很是好奇地侧过头去:“为什么这么问,你也想要这样的道?”
陆舫表情略有些肃穆:“……晚辈无能,恐怕担不起这样的大道。”
商晏听着这话跟着抬起了头,一眼看到了陆舫腰间的剑:“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殷梓替他回答了:“那是陆师兄的本命剑,剑名‘无愧’。”
商晏似乎是下意识地想伸手去触摸,却又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动作不妥,于是飞快地收了回来。他没注意到陆舫脸上稍纵即逝的惊喜和遗憾,只是微笑这点头示意殷梓代为转达:“好名字。”
凌韶倒是对这个属于剑修的话题毫无兴趣,心思还停留在前一步:“这么说起来,你们两个元婴距离洞虚也不远了,一旦一步跨过了那道坎到了洞虚,天分什么都就不管用了,锻炼心性才更为重要。
这么想来,进地宫走这一趟对你们也好,多见识见识。不过殷梓,你的境界看着似乎比先前在……先前听师兄说起的高出了一截,为什么离开魔境之后没趁机闭关,冲一冲洞虚呢?”
“我有个双胞胎弟弟。”殷梓简短地解释道,“我们两人的灵气同出一源,境界彼此牵扯。他这些昏迷了,我没法一个人醒着的时候突破。”
凌韶先是一愣,随即皱起了眉毛:“我见过双生子,不过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是什么原因,母胎不足导致你们共享了灵气么?也不像,不过假如境界彼此牵扯的话,以后会怎么样?
——我是说,突破洞虚之后,要是你们两人经历完全不同、心性相距甚远,甚至未来心中的大道都不一样,你们之后洞虚合道会怎么样呢?”
殷梓脸色微微地白了白,脑中突然之间闪过了父母亲的面孔。她顿了一下,以一种极其肯定的口吻说道:“我不知道,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飞升的。”
凌韶立刻回过神,一脸欣慰地看着她:“这种一往无前的朝气真是值得敬佩,年轻人还是要像你这样的,重儿你学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