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烜装模作样地拿着一份公文,看也未看她,道:“真想睡就回房去。”
薛妙掀了茶盖以水为镜照了照脸,闻言看了眼桌上只写了一半的字,犹豫道:“可今日的字还没写完……”
“午后再来,将这一页写完。”楚烜道。
薛妙昨夜辗转半宿,到了后半夜才堪堪入睡,今晨又早早被雷声震醒,这会儿睡意上头,其实是十分想回去的。但她并未冲动,提笔蘸墨,打着哈欠勉强提起精神画了几笔,说什么也不走,“您别想再罚我多写一页。”
毕竟他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
楚烜却道:“不罚。”
今日怎么这样好说话?薛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您发誓?”
楚烜放下手里的公文,静静看她。
“不发誓便不发誓吧……”薛妙率先妥协,却叫他这一眼看得越发起了好奇心,稍往前倾身,眼睛一瞬不瞬地打量他的神色,“您今日定然发生了什么事,且此事与我有关。”
楚烜神色不变,声音清淡,“你且说说,是何事。”
这让她怎么说?她又不是他腹中的蛔虫。薛妙讪讪,“我说不出……”
她若真是他腹中的蛔虫,能洞悉他一切的想法,那才好了。
楚烜便道:“那便没有。”
薛妙一噎,扔了手里的笔,正要说话,书房的门扉被叩响。
常旭任命地屈指叩了两下门,得了应允,他推门进去,将手上的锦盒捧到薛妙面前,“清河县主命人送来此物,道是您看一眼便会懂。”
萧云婧?薛妙接过锦盒打开,里面赫然是萧云婧昨日在那家首饰铺子花了大把银票买下的那副头面,上面的东珠颗颗滚圆饱满,闪着莹润的光。
薛妙叫这光晃了下眼,紧接着才看到底下压着的彩胜。
她移开头面,数了数,四个。
薛妙一瞬福至心灵,懂了萧云婧的意思——一副头面换四个薛妙亲手编的彩胜。
这样吃亏的买卖让旁人知道免不了会惊叹清河县主任性妄为,然而对薛妙和萧云婧来说,都是自个乐意的事。
薛妙不禁笑开,盖上锦盒,坦然接受了这个交易,心道这清河县主当真是个极有意思的人。
她笑着,想到几次见面萧云婧对楚烜不加掩饰的态度,心中好奇,不由随口问了楚烜一句:“您与清河县主当真有过外人所说的那些过往?”
薛妙只是一时好奇,随口一问,楚烜却静静坐在案后,望着她的神色蓦然淡了下来。他与清河县主究竟有没有那些过往?自然是没有的,旁人所说的相伴长大,芳心暗许,不过是萧云婧少年意气,与旁人玩闹时的一个赌局,她赌输了,便愿赌服输,遵守规则当着许多人的面对他并不认真地说了一句话而已。
那样的一句话经得人多了,风月情意一点点被添进去,才有了现在旁人嘴里的言之凿凿。然而薛妙此刻这样调笑着恍若半点不在意地问出口,却叫楚烜陡然发觉,她似乎并不在意他是否当真与清河县主有过什么。
在他因为她短短离了身边而觉心烦意乱,控制不住亲自去西市接人,为她随口的一句调笑而心旌摇曳梦中情迷时,她却忽然叫他发现她并不在意?
良久,楚烜才无波无澜地开口:“王妃觉得有还是没有?”
“我觉得没有……”薛妙不假思索。
楚烜静静看她。
他分明无甚表情,薛妙却莫名觉得他在生气,凭着直觉,她觉得自己应当解释一下,“您与她自然没有什么过往,若有,今日哪还轮到我坐在这里……我只是看她似乎您十分不待见您,想问问您是否曾经得罪过她?”
寥寥数语,楚烜心情又是一个起伏。
薛妙手中似乎牵了根线,轻易拉扯着他的情绪。意识到这一点,楚烜心情突如其来的一阵烦躁,他简短道:“不曾。”
“那清河县主为何……”
薛妙喃喃,话还未说完,就听楚烜道:“不是乏了?去睡吧。”
薛妙见他神色淡淡,并不想多说的样子,讷讷应了声,抱着锦盒出了书房。
薛妙才过了拐角,就见回廊迎面而来一个人。
布衣青衫,神色不善,正是方时安。
方时安瞧见前头的薛妙,忽然冷笑一声。
斜风骤雨的,薛妙本就觉得浑身凉飕飕,对上他的笑越发觉得后心犯凉,她讨好地对着方时安笑,殷切道:“您找楚烜?他就在书房!”
方时安上下眄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也来!”
薛妙愣了一瞬,在方时安不耐烦的催促中提步慢吞吞地跟上去。
楚烜先见了方时安,目光随即才落在他身后的薛妙身上,明明是和方时安说话,眼睛却盯着她,目光灼灼,绕是薛妙素来脸皮厚也被他盯出几分不好意思。
方时安见状一声冷哼,“当着我的面,忍忍!”
这话里的意思可就……
薛妙怪不好意思地看了楚烜一眼,对方时安道:“方大夫,您说话也太直接了……”
话虽这么说,她脸上却没有丁点的赧然,连红都不曾红一下。
方时安没搭理她,他说话向来直来直往,不爱废话,直接问楚烜:“你今晨烧了条亵裤,早食前后又洗了条?”
楚烜觑着旁边的薛妙,神色一变,正要说话,就听薛妙满脸掩不住的诡异兴奋,“两条亵裤,且有一条在早食前后……”
她猛地一拍手掌,恍然大悟,“您果然是去做了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