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沿河岸上有数株高树,夹杂着种在柳树之中。那树叫不上名字来,叶片却很大,叶子却呈现出由夏入秋时独有的五彩之色。潘易顺手拾起几片浮在水面上的叶子,不知怎么的,顺手一甩,便是几尾活蹦鲜跳的红鲤!
我大奇道:“潘大哥真是神乎其技啊!”
潘易道:“假的就是假的,障眼法而已,当不得真。”说着他转手又把这些鱼丢回河里,果然又化作方才的几片树叶了。
潘易嘴角一动,露出无瑕的一排贝齿,又从竹筐里拿出一个紫色丝绸布包,对我说道:“这个也给你了,里头是我的锡丸剑和方才那些把戏的秘诀。外面的这块绸帕,也是件好东西,我来试给你看!”
于是他解了那块绸帕子,叠了几叠,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潘易已经不在舟中!
我心里头暗暗相信他真的是谪仙,恍惚之间,他却又出现在我眼前。他沉声教导我说:“云儿,当年一个大冬天,我因为和我第一位野道师父同舟而渡,他便教了我这些法子。谁知我向来喜欢卖弄,身上藏不住东西,人也散漫惯了。受不了师父那些个‘归隐’的说教,私自结交了史守一,后来又认识了碧痕,便更不想在师门拘着了。谁知跟着师兄进了紫极宫,却还是不能安乐,一来二去以致于此……哎……”
我眸中映出潘易消瘦的样子,想了想躲也不是办法,是该和他说说眼下的事情,于是便分析道:“史守一既然是申渐高大人的儿子,他要报父仇也是应该的。可是这样一来,他不仅自己犯下弥天之罪,而且我们和景通殿下他们……”
潘易的表情就像枯叶沉于古井,沉静的就像天上的微云,“云儿。我平生泄露‘天机’已多,不在乎多一个。从地理位置上看起来,唐国是绝不可能一统天下的。可是,昇元帝施政甚得人心,若是守一此时真的用这种不见光的法子害他一死,那史师兄他便也是道门的不法之人,你我不能再与他为伍了。但,虽说如此,念着同门的情分,你只要尽力阻止便好了。”
“那……那要是我阻止不了呢?”
潘易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他微微咳了几声,“这便是最难的。若是阻止不了,你便要维护他,保他的性命,哪怕再难,你也要如此!”
是啊!仔细想想,我不帮史守一去害皇帝,只能阻止他;可毕竟申渐高是昇元帝害死的,而他又是史守一的父亲,史守一因为皇帝的决定,失去了他的父亲;而他的义父也是因为皇帝的指使,而从一位大御医沦落成一个世代的“郎中”。算起来守一要找皇帝报仇是理所应当的,可是皇帝是景通的父亲啊,景通是那样的信任我,我若要放任守一去害死他的父亲,这……这对于我而言,真的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见我望着泠泠的秦淮河水发愣,潘易用那紫帕子捂了口,咳了好一阵子,才轻言细语地说:“这些个法子,是我师傅的毕生绝学,以你的悟性,不难的。别的也罢了,只是这隐身的秘术,你一定要学好了,将来很快就会有用处的。”
我手里抱着原来包在绸帕包里的那个密盒,用潘易递过来的那块绸帕子重新仔细包好了,忽然我的眼眶湿润了,因为我的手指,碰到了方才潘易留下的那块冷却的血迹,我未来的路是什么样子,正如下一刻的风向,实在难以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