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怀洛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好的坐了回去,将醋肉送进嘴里细嚼慢咽地品尝起来。晚上两人回到房内,汤言页就憋不住心里那股无名火,指着床上的人警告道:“步储一直对我忠心耿耿,你能不能别乱吃飞醋,他去了临远,可就无依无靠了。”
“放心吧。”梁怀洛道:“他很聪明,不会让自己吃亏。要是一直待在这里,只会折了他的翼,相对汤府,临远那种缺兵少粮的地方会更需要他。”
汤言页愣道:“意思……你早就知道他要离开?”
这话让梁怀洛好笑起来,“页儿真当我无所不能?他离不离开其实都不妨碍我什么,这小子其实心里想的很多,我不过稍微换了一种方式罢了。而且他主动离开,肯定要比你告诉他那件事后,让他逼自己离开来的好。”
汤言页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怀洛放下手中的断竹,看向她的神情春光暗涌,人生难得一次邀功道:“我替页儿做了这个坏人,页儿是不是该给点奖励?”
汤言页抓起一个茶杯就往他那儿扔,“能不能别总是正经不过三秒?!步储要真如你所说,能在临远城闯出一片天来,那再好不过。但他要是哪日回来了,你可别在故意这些气人的事儿了,行不行?”
“行。”梁怀洛答应后,继续玩起他的三寸断竹来。
步储一走,不知为何四千突然也坐不住了,似乎是被步储刺激了一下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便来孩子也不带,成日跑来找梁怀洛,让梁怀洛再带他去南岸的江边,教他很早之前梁怀洛使过的那招掷石水上漂。
但是梁怀洛一次也没答应,说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他不会教,也教不会。四千烦了他近半个月,一直到十月初,四千放弃了求梁怀洛,打算自学成才,之后三天两头日出出门日落归来。即使这样,汤言页也没见梁怀洛有一丝想要收徒的想法。
这件事的转机在两周之后,那天汤言页见汤沈元难得在饭桌上主动说起在府衙里发生的趣事,她便借此机会,将自己要离开喜洲的事情当众说了出来。
梁怀洛一开始想的是他去同汤沈元说,可是按照汤沈元的心思或许还会以为是他对汤府还有图谋,所以他在当时选择了乖乖闭嘴。
好在汤言页聪明,她特意在汤沈元面前强调了离开,是去游山玩水逍遥一阵,只是具体何时回来是个不定数,顾娟云一直都是个相当宠女儿的母亲,从来不妨碍汤言页出去过,更何况梁怀洛会在她身边跟着,她都能放心许多。
汤沈元脸部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看着梁怀洛,拿出了长辈质问晚辈的神情,问道:“你们何时开始打算这件事的?现在才说出来,莫不是近期就急着走?”
梁怀洛没打算瞒着,老实交代道:“四个月以前。”
四个月以前……
汤沈元脸上显出些怒意,四个月以前,汤言页明明还在同他闹着退婚!怎么可能就计划好了这件事?除非四个月以前,这个女婿就能猜到后来会发生的事,他问道:“若是当时页儿没嫁你,你以为现在在这里做主的人是谁?”
“自然是我父亲。”梁怀洛与汤沈元对视着,嘴角上扬的弧度是他始终最擅长的笑,那双总是让人寒颤的一双凤眸此刻看不出一丝戒备和敌意,除了真诚,还有他的无所畏惧。
汤沈元之后不知在心里想什么,不再说话了。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汤言页差点有一种他们在用眼神交流的错觉,她赶忙在扯了一下梁怀洛的衣袖,顾娟云也开口缓和:“来来来,先吃菜,有什么话咱边吃边说,俩孩子出去玩一趟,又不是什么大事。”
四千也在一旁瞎凑合了一句:“走吧走吧,反正你们家少一双筷子还是多一双筷子都没差别,一个个都要走,就留我这个孤家寡人。”
梁怀洛却在这时冷不丁哼了一声,谁也没发现。
又过了一周,梁怀洛这天清晨突然主动邀四千去南岸走一走,四千立马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本以为这位爷终于舍得可怜可怜他了,谁能想这位爷不过是同夫人出去散心,顺道儿带上他的,而且一路上剥瓜子和捶腿捶,令他十分后悔。
来到南岸,梁怀洛想看看他自学到了哪种境地,四千也没藏着,连续扔了三次石子,最远的一次也只刚刚过了江河的一半便沉没了,四千以为他会嘲讽自己几句,也不想梁怀洛望着那江面上的微波,几秒后,从他手里选了一块最小的石子,前脚一步不移,后脚向后,身子微侧,下秒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那颗小石子便不见了踪影。
汤言页在一旁看的有些懵,这人学的武功同正常人不一样她是知道的,再清楚一点,知道他是专业丢石头的,但是怎么看,这么小的石子就算是她扔,不出几米也看不见它去了哪儿。
四千却张着嘴惊叹,“二仙果然厉害。”
梁怀洛却回头看向汤言页:“我厉害么?”
汤言页点点头,又道,“可我看不见它了。”
“当然看不见,它已经在对面的岸上了!”四千激动道,“传闻中的掷石术果然是个杀人的好功夫,只是出门得揣一袋石头放兜里,着实不太方便。”
汤言页:“……”
梁怀洛看着平静的江面继续说道:“掷石术并不是用来杀人,学会它的前提,才是它由来的目的,”随后他又转头看着四千哼笑道:“还有,谁跟你说出门要揣一袋石头的?你若是学会它,只要脚下有路,这片土地就是你的武器。”
这句话是当年江礼捷告诉他的。
梁怀洛现在也如实告诉了四千。
江礼捷看着眼前的少年,摸着下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四千也同样往着眼前这位老伯伯,他知道这是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江大侠,紧张的一时说不出话来。自昨日回来,梁怀洛就让他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今日一早就跟着他上山,四千没想到,梁怀洛竟带他上的是崇礼山。
梁怀洛从药房出来时,见二人居然还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你看我我偷看你,他挑了一堆药材出来,放在桌上一边理着,一边打破沉寂,“我已经提前替你观摩过了,他可是有底子的,但跟我是肯定没法比,他轻功不错,用来跑跑腿也可以。你不是嫌没人陪,没人照顾吗。这小子就是大老远过来专程照顾你的。”
“嘿!”江礼捷实在听不下去了,转过身瞪着这没良心的,“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敢擅自做主替我收徒弟了?合着你真以为我是没人陪的老头?”
梁怀洛当然不承认这个事实,只是他现在是有家有媳妇儿的人了,总要先找个合适的人代替他,“师父,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可是一切都为你着想,你想啊,我一个话不多的,你成日也嫌我无聊,再者我也出师了,你闲着也是闲着。”
江礼捷:“……”
这时四千突然说道:“前辈,你要是还觉着无聊,我可以把袁善带来,别看她不会说话像个傻子,其实她还是很听话的。”
江礼捷看不明白怎么这小子就觉得自己是答应他留下了,江礼捷看着梁怀洛片刻,面对这个十分成器的徒弟,硬生生连个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他看着梁怀洛冷冷哼了一声,也不理四千,甩手就往房间走去。
四千正奇怪着,就见梁怀洛朝他扬了扬下巴。
他道:“去,将行李放好再把袁善带上来。”
“!”四千立马将行李丢给他,“我这就去!”
梁怀洛回到锦华庄时已是深夜,汤言页已经睡了,他把从崇礼阁收集的草药分别装进一个个小小的木盒子里,摆放好后,看了眼烤炉,才脱了衣鞋躲进被窝里。
初冬的夜晚十分寒冷,即便是烤炉在一旁,梁怀洛还是伸手把汤言页搂进怀里,这是他这几月来养成的一个习惯。
而还有一个习惯,是汤言页只要起身,他都能很快的醒过来,就比如这天夜里,装睡的梁怀洛先是感觉到汤言页悄悄的起身,屋内安静了一阵,然后他又听见汤言页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东西。
他在听到汤言页换衣服声音时睁开了眼,屋内点了一根昏暗的小蜡烛,发出小小的烛光,足够他清除看见汤言页大半夜偷偷起来在做什么——她在收拾行李。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