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王起身正准备客套几句,先行离开再议,他崽子霍起一拱手,对弘安侯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谢谢侯爷款待了!”
弘安侯:???怎么有脸皮这么厚的人呢???
霍宁一言难尽地吃着饭食,看着堂弟:“阿起啊……”你今日真是把凉州霍氏的脸都丢尽了。
凉州王倒是乐观,挟了几筷子菜,和他在凉州山高皇帝远做王爷吃得比起来差了些,但是想着弘安侯清廉,在吃食上应该是没有刻意为难他们,于是泰然自若地也吃起来。
他食不言、寝不语,吃了一会,放下筷子,道:“男人嘛,追求喜爱的女人,受点挫折也没什么。弘安侯舍不得女儿,咱们就愈发拿出诚意来。我这个做爹的难得见阿起死皮赖脸,做得对。脸面那些都是虚的,还是媳妇重要。要是他娘在看他吃瘪,肯定更开心。”
霍起:“……”他真的是凉州王与王后亲生的独子吗?
饭毕,侍卫进来通传,说弘安侯嫡子宁彦的一等侍女求见。
凉州王心下觉得奇怪,这是什么套路?但他无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挥手道:“传进来。”
尹双儿头簪碧玉,素裙薄妆,一身书卷气,以很难让人将她与江都那个衣衫轻薄、被豢养的瘦马联系在一起。
她眼神亦比那时正气坚定,入内先是礼仪周到地拜身,凉州王想,弘安侯虽然自己脾气暴,长子身边的丫鬟倒是知礼识仪的。
尹双儿跪在地上道:“奴婢本是流落命数,幸得侯女与世子搭救,在少爷书房伺墨。奴婢听少爷与老爷答话,老爷只是因不喜世子武将出身,恐在沙场征战,令侯女孤身无依,因此迟迟不愿应允。若世子能允诺不上战场,此事未必不成。”
霍起与父亲俱想到,凉州霍氏不上战场,恐怕不行。但知晓弘安侯顾虑在何处,便有了方向。
霍宁问:“你来这里,说这些话,不怕你们少爷罚你?”
尹双儿垂头又行了一礼:“世子与小姐与我有恩,不能不报,少爷亦会理解双儿的。况且……双儿此来,少爷也知道的,他只是左右为难。”
几个男人闻言心照不宣,又有些好笑。
霍起道:“江都之事与我不过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他起身,示意沈厉将尹双儿扶起来:“舅哥那里,这些日子真是劳烦姑娘为我与曼曼言语了。”
他知道金银收买不了尹双儿,况且她在弘安侯府也不少吃穿。霍起吩咐人送了古籍孤本过来,又将她写的赋以自己文士团的人脉发印出去。
尹双儿自然更是觉得世子光风朗月,与自家姑娘十分相配。
第71章
青药收回诊脉的手,看到宁莲虚弱而期待的眼神,没有和她说,出去向太子禀告。人是救回来了,只是那避孕药本就伤身,一次下的这么重,往后怀孕就难了。
“没有治愈的法子?若是让秦朗来呢?”因着弘安侯女的伤,世子竟然放弃了男女大防,让青药的师兄秦朗去给宁兰诊治。贺兰玺想,小舅舅怎么忍得住,就不怕秦朗看到曼曼柔弱,生了他意?
青药道:“师兄倒是有个法子,只是恐怕殿下不肯。”
贺兰玺一抚衣袖,疏风朗月道:“医官但说无妨。”
青药面无表情道:“女官胎室太过虚弱,若想有孕,需得和年轻强壮的男子行房。”
贺兰玺:“???”
青药继续道:“而且我看殿下生机面相猜测,殿下一个人恐怕不行。”
贺兰玺反驳:“年轻强壮,我哪里不满足!”
青药顿了顿,勉强道:“就算殿下的质量符合吧。还有二十三天就到您大婚的日子了,此事需一日不可间断,坚持三十日。殿下事务繁忙,大婚时还要陪皇太子妃,我建议殿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她想了想:“如果没有很合适的人,也可以和我们殿下借沈厉,他身体不错。”
冬天从外面进来,沈厉忽觉身上一冷,打了个寒颤。他平素身体好,很少有觉得冷的时候,心下奇怪,将供词交了上去。
霍起接过一目十行地看完,闭目想了一会。
沈厉掩下奇怪的感觉道:“一切都很正常。之前的守卫确实因为年满三十,按照律例出宫修养。这个伤人的守卫是五天前刚提到议事堂前的,此前在京郊羽林卫当值,不认识弘安侯女也属正常。后来围住的侍卫只知有刺客,并不知侯女身份。就算知道,那个时候恐怕也不能停手。”
议事堂是重地,侍卫有责任不许人进入,从动机上看并没有问题。
霍起想,难道这件事情的确不是冲着宁兰,而是冲着宁莲去的?那范围就小多了,几乎必然在元家或者林家之中。但是宁莲的事,他得先交给太子处理,越俎代庖未免有损君臣人伦。
他和沈厉吩咐了几句要转告太子的话,与霍宁有事要谈,向外面去了。
夜里,梅香幽暗,行竹跟在宁兰身后,手里提的琉璃灯照出一方暖光,她小声劝:“姑娘,你出来怎么不和嬷嬷说一声?天这样冷,四处又黑,你伤还没好全,别出来练了吧。”
宁兰钻过梅林,攀着梅香阁的回廊爬了上去。这几日晌午晴好,下午落一点碎雪,到了夜里化成霜冻,地上有薄冰,行竹在后面看得战战兢兢,勉强抱着乐器跟上。
暖黄灯火下,琉璃世界白雪红梅,她解下披风放在廊下,穿一身赤红的舞袍,越过黑暗,走进了梅香阁屋檐的光晕里,踩在楼前落了梅瓣的碎冰上。
“行竹,别犹豫啦,快开始吹,好冷呀。”
行竹将楼前扫落的枯叶点了起来给她取暖,因为积了雪,太潮湿,颇费了些劲。听到宁兰催,看她为了不被孔嬷嬷知晓告诉侯爷,在外面练舞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认命地抱出藏在袖子里的西凉胡笳,呜呜吹了起来。
从江都回洛阳后,她们小姐自己学了西凉的乐器不算,还强迫她也学。天知道她们小姐有多没有音乐天分,吹得人天天想锯耳朵,偏偏她自己不觉得难听,来这处夫人生前居住、现在少有人来的阁楼练习得孜孜不倦。弘安侯触景伤情,平日不太敢来。其余人知道大小姐思念母亲,自然也不会来叨扰。
宁兰想,如果母亲当年能够陪伴父亲一起去极西之地,也许父亲会担心她的安全,但是母亲却不会那么急着生小儿子。
她也是太孤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