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吩咐完毕也没有如愿迅速回到宝贝儿身边去,而是被陆云璧身边的得力管家叫住,说:“七少爷,大少爷希望您过去一趟。”
霍冷敞着浴袍,维持着手开卧室门的动作,听到管家的话,他侧头看去,脸上笑意不减,唯独眼底风起云涌:“好。”他答应着,松开了扭开门把的手,“带路吧。”
第190章 190
陆家大哥陆云璧的房间在整个公馆的最顶层。
沿着旋转楼梯上去, 踩着从国外空运而来的大理石阶梯, 霍冷像是自己本身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一样,没有流露出丝毫的陌生和畏惧。
顶楼的套房站着两个因为主人还没有睡,所以他们也不能休息的女仆,仆人见是七少爷来了, 动作利落地走到珠帘门中央, 拉开珠帘,让七少爷进去。
带路的管家自觉站在珠帘外面,尽忠职守地犹如一棵老树,守在门口。
一入自成一体的开放式客厅,霍冷便迈着长腿坐到了正在看报纸的大哥对面,陆大哥戴着单片眼睛,眼镜的一边缀着一条金色的链子, 头也不抬的振了振报纸, 陆云璧声音淡淡道:“来了?”
“嗯,来了。”霍冷露出一个微笑。
“你现在是霍冷还是我七弟?”陆大哥直入主题。
霍冷却避免正面回答,翘着二郎腿,坐姿霸气外露:“大哥你在说什么?我难不成还是别人假扮的不成?”
这回陆大哥终于放下报纸,取下单片眼睛, 正襟危坐的审视眼前人,从对方脸上的表情到一切细微的小动作,他像是最先进的扫描仪器, 判断对面之人是否说谎:“哦?那你之前自称霍冷是什么意思?不要绕圈子, 我是你哥。”
霍冷双手一摊, 很无奈的样子:“我知道你是我哥。”
“那你还对着我也掩掩藏藏?!”陆云璧皱起眉,笃定道,“说正事,别给我装,你是不是真的又幻想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出来?”
霍冷表情收敛起来,没有那些夸张的偏激油滑,沉静地看着陆云璧,说:“是与不是没有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别以为你看了几本精神方面的书就能自称大师了!你的情况很危险!以前在国外看病的医生是怎么同你说的?!临床表示有些人甚至会被创造出来的人格占领身体!从此你就消失了!”陆云璧激动的抓起桌上的茶杯摔过去,话语里暴露着他没有同其他兄弟们分享的内幕。
原来陆云璧一直很关注这位小老弟,曾机缘巧合让小老弟在国外看过有名的心理研究教授,对方没能看出个什么东西,因为彼时的陆玉山根本没有犯病的意思,只被教授盖了个‘反-社-会人格倾向’的章子,就又送了回来。
一般来讲,这种倾向的人表现就在极度聪明,思想偏激,手段残忍,并且没有同理心。
所谓同理心指的就是与人的感情交流、会因为别人的悲伤感到悲伤、因为别人的痛苦感到痛苦,理解别人的喜怒哀乐,然而他这位小老弟是没有的,唯一有的或许只是对兄弟很在乎,对家人很在忽,可这里的在乎又仿佛只是一种习惯,依旧没什么深刻的感情。
“怎么会消失呢?”看见大哥如此激动,陆玉山终于明确告诉大哥,说,“他造不了反。”陆玉山的视线慢悠悠地从大哥身上滑到自己脚底,他的脚底正是被五花大绑的霍冷,他对着霍冷微笑,霍冷愤怒地回以怒目。
陆大哥看不见霍冷,他只知道他越发没有办法理解七弟了,他本以为开了窍的老七会渐渐成为一个懂得感情的正常人,因为感情是如此美好,他能教人哭,眼泪流下来的时候,泪水的热度正是情感的宣泄,他希望日后他们兄弟中的某一个人出了事情,小弟可以正常的表达感情,而不是像母亲死时面无表情的站在角落,并为自己无法同其他兄弟一样落泪感到焦虑和负担。
可问题是美好的开始或许结出的不是美好的果实,这个让他老弟‘铁树开花’的顾葭现在也成了棘手的对象,不能杀了一了百了,也不能任由两个人自由发挥,他只好再次担任起闺蜜的角色为小老弟排忧解难:“说说吧,你怎么想的。”
两兄弟还是很有默契,陆玉山知道大哥问的是他和顾葭接下来怎么办,能怎么办?不怎么办……
“就这样吧,暂时我不想要他走,先这样。”
陆大闺蜜唉声叹气,实在不知道小老弟的恋爱脑为何如此萎缩,想的都是什么几把法子?把人关着就能解决问题吗?!母猪听了都要笑到头掉!
“我看得出来,他应当是个很高傲的人,吃软不吃硬,你没有给他留脸,当众把他弄上去办事儿,光是这一点他就不会再同你好了。”陆大闺蜜看得很清楚。
陆玉山从茶几上摸了一根烟点燃,一边抽一边视线飘忽地说:“那不是我干的,是霍冷。”
“霍冷?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迟早他会知道你一直在骗他,真真假假的东西,最考验人的感情了。”陆大闺蜜苦口婆心教导说,“追人,不是这么追的,你若是要一个金-丝-雀,那好,我不管你,你若是要他像你喜欢他那样喜欢你,那么就坦诚一点,就像我们这样的谈话这样坦诚。”
陆玉山皱眉:“这不一样,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比你想的心狠,你心里有我,他心里没有……只有他那个弟弟。”说罢,陆玉山抓了抓头发,不欲再谈,站起来就说,“我还是先回去了,我不会放他走的,不要劝我。”
陆云璧看着小弟离开,没有阻拦。因为阻拦已经没有效用了,他需要做的,只有支持陆玉山,既然陆玉山已经选择一条路走到黑,那么便走到黑吧!只要老七开心。
陆玉山回到自己楼层的时候,没有让任何人跟随,楼梯间的灯光是明亮的橙黄色,转角的时候,两道灯光同时照在他的身上,于是自他脚底起分出两道影子。
“你这个骗子。”有声音在陆玉山的脑海里响起,这是霍冷的声音。
陆玉山心情颇好地不计较:“我一直都是。”
“有本事真的把身体控制权交出来!顶着我的名头办事也不嫌丢人!”霍冷被压制了一整天,语气越来越激动,“你害他讨厌我了!”
“讨厌就对了……”
“不对!不对!我没有强他!是你!你想要拆散我和他!你凭什么!我也想摸摸他……你不是说不爱他了吗?那把他送给我啊!我爱他……我会把他捧在手心,不像你总是玩弄他!”
陆玉山突然一拳打在墙壁上,那重叠在他脑海里的声音便骤然消失,同时也吓坏了正来送粥的女仆,小女仆差点打翻了托盘上的碗,一脸哆哆嗦嗦的对着七少爷行礼:“七少爷,粥送来了,需要我端进房间里去吗?”
陆玉山流着血的手从墙上挪开,接过女仆端着的托盘,说:“我来吧,你把烟灭了,把墙上擦干净。”
小女仆不大敢和七少爷对视,讷讷得接过陆玉山递来的、只抽了两口的烟,应道:“欸,好。”
陆玉山一个人走到自己卧室门口,忽然生出些近乡情怯之感,他停顿的这一秒脑海里想了很多,想着开门后或许会看见空荡荡的房间,床上的顾葭或许会长翅膀飞走;也有可能会看见用复杂眼神望着自己,抗拒自己的顾葭;什么都有可能。
他一时被愤怒蒙蔽,借霍冷之名行暴力之事,看样子仿佛是有退路,因为做下坏事的人不是他,所以顾葭不会恨他,还可能因为他生病而可怜他。
然而陆玉山没有尝到一丝胜利的喜悦,他像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拔光牙齿和指甲去赌一杯牛奶,最终牛奶归他,他喝下去,却只尝到了满嘴的血腥味……
“咔哒”门被打开的声音唤回陆玉山的意识,门里满屋的混合香气扑面而来,伴随着这种奶香味来迎接他的,是不安的顾葭。
顾葭没想到陆玉山就站在外面,他愣了愣,十分犹豫,半天才仿佛确定了什么一样,捏住陆玉山的手,说:“你不是霍冷吧?!”
陆玉山点点头。
“太好了,你不要消失了,我一个人真的很害怕。”顾葭苦笑道。
陆玉山被顾葭拉进了房间,脚步都轻飘飘的,顾葭的态度让他坚信自己走对了路,他凝视顾葭和自己相握的手,仿佛看到一点微弱的曙光,这让他由衷感到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