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倦低着头,真的有在认真上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回过身,向薛放离伸出两只手,全是药。
薛放离击了几下掌,很快就有丫鬟端着清水走入,清洗干净以后,江倦想了一下,问薛放离:要不要喊个人进来帮忙?
薛放离:嗯?
这里,江倦一只手指着软榻,另一只手又伸长了指向床,到这里,这么远,我走不过去,你身体这么差,应该也捞不动我。
薛放离:
他俯下身,直接把江倦揽进怀里抱起来,走了过去。
江倦眨眨眼睛,欲言又止,你
薛放离似笑非笑道:本王身体再怎么差,这么远的距离,也还是抱得动你的。
有几个字眼他咬得很重,江倦一听,忍不住反思自己,他应该表达得委婉一点,这样太伤人自尊了,王爷就算真的不行,也得硬撑着说行。
江倦用力点头,真诚地说:嗯嗯,王爷你可以的。
薛放离:
江倦行动不便,上了床就自觉地爬在内侧。
他几乎没跟人同过床,躺好以后,颇有些束手束脚,不太敢乱动,薛放离伸手撤下帐子,淡淡地说:睡吧。
江倦没说话,他背对着薛放离侧躺着。明明没上床之前困得不得了,结果沾上床了反而又睡不着,江倦在枕头上蹭了蹭,铺开的头发被他压在了身下。
有只手探入他的后颈,薛放离把江倦的长发抽出,他漫不经心地问:你可有小字。
有的,江倦回答,江懒。
说完,他一下转过身,郁闷地说:你不许笑。我妈我娘当时要是给我取江勤,说不定我现在就很好动了。
薛放离本来没想笑,见他这样,反而有些想笑了,他掀起唇角。
没有讥讽,更不是平日冷漠的笑,只是他想笑了。
薛放离其实生得颇是艳丽,艳到几近锐利,此刻他神色缓和下来,当真是一片光风霁月、芝兰玉树。
江倦看看他,觉得还挺赏心悦目的,便很大方地说:算了,你想笑就笑吧。
过了一会儿,江倦又问他:你有小字吗?
薛放离仍是笑着,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一片凉薄。许久,他才颇为遗憾地回答:没有。
顿了一下,薛放离垂下眼,漫不经心地说:我与你讲个故事,你可要听?
反正睡不着,江倦点了点头,对古代睡前故事抱以极大的好奇,好啊。
薛放离微微一笑,曾有一家女儿,前半生平顺安稳,父母疼她宠她,夫家敬她护她。
然后呢?
然后
薛放离双目轻阖,他毫无预兆地想起一个极为平静的夜晚。那一晚,女人没有发疯,只是伏在案前痛哭。
她的双肩剧烈颤抖,眼泪浸湿了全部的纸张,女人吃吃地说: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必有烧手之患。
薛放离放在江倦后颈处的手倏地一动,好似烫着了一般。
江倦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下文,他又问了一遍,王爷,然后呢?
薛放离掀起眼帘,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江倦看,眼神无波无澜,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
他留下少年,只是想留下他,与爱欲无关。
他也没有爱欲,他只有无尽的憎恨。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放离终于开了口,他语气平平道:没有然后了,你该睡了。
江倦:
算了,不讲就不讲吧,万一是什么痴男怨女的故事,他大概会气到睡不着觉。
江倦安慰好自己,扭过头开始酝酿睡意了。很快,他便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江倦一觉睡到了隔天早上。
睡少了头疼,睡太久了也不舒服,江倦刚捂着额头坐起来,兰亭就拉开了帐子。
公子,你醒啦。
嗯。
江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床上只有他一人,便问兰亭:王爷呢?
奴婢来时王爷已经不在了。
江倦哦了一声,兰亭正要问他用不用膳,高管事听见声音,也敲开了门,王妃,六皇子来了,等了您好一会儿。
江倦一愣,六皇子?
高管事笑呵呵地说:他说要给您看个宝贝。
江倦:
他不想看宝贝,也不想变得不幸,可是人都来了,江倦只好勉强道:好吧。
高管事连忙去请人,待薛从筠昂首挺胸走来,兰亭也已经给江倦收拾得差不多了。
薛从筠一见他,就得意洋洋地说:乡巴佬,今儿个我要给你开开眼界。
话音落下,他把捂在怀里的小匣子推给江倦,你看看里面的东西。
江倦好奇地拉开,他低头一看,差点魂飞魄散。
匣底蹲了只虫子!
江倦很怕虫子,他小时候也经历过类似的恶作剧,本想从桌肚里拿书,结果却摸到了一只虫子。
时隔多年,江倦再次被这种恐惧所支配,他吓得差点要扔了匣子,还好薛从筠及时接住。
薛从筠怒道: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