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是这样!”一旁的萧哲恍然大悟道:“所以你们才在半道上碰上了我太子哥哥是吗?”
萧煜便顺着接了下去:“确实凑巧。本来我回太华宫也只是稍作歇息,没成想回来的路上碰见了豫王妃主仆二人,正在四处打转,找不着回芳华殿的路,便顺道同豫王妃一起过来了。”
尽管几人事先未曾排演商量过,此刻竟也圆了回来,至少明面上说的过去。
萧景承的目光从在场的几人身上一一略过,停在了萧煜的身上。
“如此说来,今夜着实应当感谢太子殿下了。”他的唇角挂着一丝笑意,神色喜怒难辨,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继续意有所指道:“否则,有人恐怕连回家的路也不认得了。”
他话里有话,阮盈沐却只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轻轻挣了挣,见他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只能眼巴巴地无声作出哀求。
片刻后,豫王殿下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了她。
她转过身子,同萧景承并肩,福身行礼道:“今日实在是失礼,芳华殿表演应是还未结束,现下便不再耽误太子殿下同七皇子了,妾身再次谢过太子殿下。”
萧煜淡淡回道:“豫王妃不必多礼。更深露重,四弟还是快快回暖阁中,保重身子要紧。”
萧景承方才还紧紧勒着她,此刻却突然掩唇咳嗽了好几声,一副虚弱得快站不住的模样,阮盈沐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殿下小心。”
于是,他便揽住了她的肩膀,心安理得地将整个身子的重量放到了她的肩上,对着萧煜苍白一笑,“二哥见笑了,四弟这身子委实不争气。”
萧煜的神情松动了一下,下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无波。他不能再多事了。“你们快快回去罢。”
阮盈沐搀扶着豫王殿下,转身前目光与萧煜对上一瞬,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萧景承一路没再说话,只间或咳嗽几声。但她心里清楚,以豫王殿下的性子,怕是根本不会相信她方才临时编凑的蹩脚理由。皇宫虽大,但不可能她们一路过来都碰不到宫人,迷路迷到现在,反而碰见了太子殿下。含春宫跟太华宫分明是在两个方向。
即便豫王殿下现下不直接拆穿她,想必后面也不会叫她轻易含混过关。
果然,此后一直到子时,芳华殿散场,萧景承都是一副倦懒的模样,既不同她说话,也不正眼瞧她,就这么把她生生的晾在一边,让她自己在心中体会忐忑不安。
这是豫王殿下惯用的手段了,她甚至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有些习惯了。
依照惯例,初一筵席全部结束后,诸亲王、王妃、公主和驸马等一众,是不可留宿于宫内的。
但此刻子时已过,天寒地冻,且诸位回府路途不定,有的甚至要车马劳顿好几日,唯恐夜路上生了变故。为了安全起见,往年这一日,便会将王公贵族安排到距皇宫旁边不远处,独立的一座惜春居中,暂且落脚一晚,待到天明方可各回各府。
惜春居虽说不及皇宫宫殿的奢华铺张,但好在地方大,环境清幽,布置得也相当雅致。
阮盈沐掺着萧景承,柔声问道:“殿下想选哪一间呢?”
萧景承依旧不理她,她便耐着性子,好脾气地含笑盯着他,半晌后他才懒洋洋地抬起了指尖,随意指了指二楼的某一间。
廉王夫妇恰好在他们之后到了惜春居。廉王今日应是饮了不少的酒,整张脸都红彤彤的,神情看起来也格外兴奋。
他一进来就大声笑道:“四弟,今日我们的缘分可真是不浅呀!一大早便在宫外碰见了,现在又在惜春居碰见了,巧,真的是巧!”
萧景承却连一个眼角也没分给他,示意阮盈沐扶他上楼。
身后的萧弘奕,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转而浮现出一丝恼怒的神情来。他提高了声音喊道:“四弟,三哥在同你说话,难道你没有听见吗?”
萧景承浑然不觉,继续抬脚往楼梯上走。
萧弘奕这下是真的火了,“萧景承你给我站住!”
阮盈沐心道,廉王今日恐怕是真喝醉了。常言道酒后吐真言,难不成今日廉王酒后一时冲动,要将平日对豫王殿下的不满都宣泄出来吗?
待他酒醒后一定会后悔的。
阮盈沐停下了脚步,对着萧景承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必要在此闹得太僵。
令她欣慰的是,萧景承似乎是接受到了她的意思,顿了顿,身子一转,一只手搭在木梯扶手上,另一只手依旧揽着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的人。
萧弘奕被他如此高高在上的样子彻底激怒,不顾阮温在一旁害怕地直扯他的衣角,激动地上前一步愤愤道:“萧景承我忍你很久了,论年纪我比你长,论封号你我平等,你凭什么总是做出一副高我一等的样子?”
萧景承冷淡道:“廉王此言差矣,本王从未自觉高你一等,若是什么时候无心让你有了这种错觉,那恐怕是你自己的问题罢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来都瞧不起我!”萧弘奕已经红了眼睛,口不择言道:“你以为你是什么高贵的出身吗,你不过也就是个舞姬生的儿子,当年若不是……”
萧景承的神色在他提到“舞姬”二字时便阴沉了下来,阮盈沐暗道了一声不好,未待她做出反应,便突然听到一声浑厚严厉的呵斥:“住嘴!”
第37章
这一声呵斥后,萧景承硬生生将面上阴沉可怖的戾气压了下去,恭敬行礼道:“六皇叔。”
阮盈沐抬眸看向来人。来人身高八尺,年过不惑却依旧气宇轩昂,眉目间尽是威严华贵,模样则与明文帝有七成的相似。
秦王萧默,当今天子的亲兄弟,也是多年前那一场血雨腥风的争夺皇位之战中,唯一自始至终站在了明文帝的身边的人,最终也是唯一幸存至今的亲王。
尽管天下初平后,明文帝便将偏远秦地赐为封地,封其为秦王。此后,无皇帝征召,除了每年初一宗亲宴,秦王都不再踏入京城。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流放。
阮盈沐福身行礼,随着豫王殿下一起叫了一声:“六皇叔。”
秦王略一点头,目光在萧景承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转到阮盈沐身上,看了好几眼后方才往里走了两步。
一阵风从门外吹过来,萧弘奕骤然清醒了一些,面上的红色却更甚,低垂着头转过了身子,诺诺道:“六皇叔,您来了。”
“半夜三更在此吵吵闹闹,成何体统?”秦王皱眉,不悦地继续训斥道:“几杯黄汤下肚,便不知天高地厚,什么混账话也敢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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