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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2 / 2)

“你爹是靠不住了,这姑娘……必转来接你的罢?‘

……

苏缨从西陵,走官道,重又踏上了回西京长安的路。

为免于被云公子通过她的照身帖追查,苏缨去梨花巷找到刘叔,给她伪作了一符。

又将自己随身财物都奉上,托刘叔与远在长安的燕无恤暗中取得联系。

刘叔本就爱财,加之与燕无恤素有交情,见满满一袋金玉首饰,眉开眼笑,无有不允的。托个画师画了一张燕无恤的画像,走了烟信,先一步去长安。

又给了她几个收信的联系点,画在卷上,标注明晰,某某日某某时在哪处收信。

又派了自己身边一个机敏的小幺儿,名唤春生者,随苏缨一道。

刘叔道:“这孩子从前燕老二也见过的,跟着我时日不短了,他打听消息灵通得很,各条烟信的道上人都熟,你带着用,不用了,给两吊钱,打发他回来就完了。”

他们传信的人三教九流,各有规矩,寻常人很难探得进去。

有春生在,使人大大安了心。

在回京的行程上,春生的作用就大大的体现了出来,哪里走没有官府查验、哪处有还干净的庙宇歇脚、哪处有水源、到了哪里跟谁打招呼,一路的烟信收信点,他一一在腹,了如指掌。

这日头顶烈日,赶了半日路,正口干舌燥,人倦马疲之际,春生独自走开了一些时候,回来时竟捧了一兜紫红的桑葚回来,还有不知从那里打的一壶幽幽发冷的山泉水。

苏缨不由展颜,夸他厉害。

春生黝黑面皮微微发红:“俺生的小,只能做些跑腿儿摘果子的活,这值什么呢。”

二人在树下歇脚,春生犹豫道:“姑娘,俺劝你一句,可莫去长安了。“

苏缨不解,春生压低了声音,悄悄的说:“……长安怕要出大事。俺才去打水的时候,见队车马,车是黄木,上头缀锦的。青天大白日的,一家几十口人,老的小的都拖着,举家南边去!我悄悄听他们说,他们消息算灵通的,略有些迟的,怕来不及了,举家葬送在那里便完了。”

苏缨心底微微一寒,觉此事必与陈云昭那日临别所言有关。

朝长安的方向一望,碧云天阔,远远的莽莽然一线,无垠的旷野上,竟真有一队车马的影子。

一般举家迁徙,大多会照顾家中老人孩童,避开曝烈的天气。

而这家人却顶着日头赶路,不多会儿即与苏缨二人擦身而过,一队几十匹马,托着沉甸如山的大箱子,家主人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模样。

足走了好一会儿,最后一辆车才走过去。

苏缨再往北走,不到一个时辰,竟又遇到一队这样的车马。

她扪马长思,眉间渐有忧色。

春生见她执意北往,一时劝不住,少不得到处去打听消息,这里听一点,那里收一点,终于在晚上憩在河洛府附近时,在一队从北来的商旅处听了些真切。

他劝苏缨:“姑娘,现在长安是真的不能去了。”

春生虽才跟她走了没几日,但是常笑嘻嘻的,又害羞内敛的一个人,极少肃着脸说话。

他一边劝说,嘴唇不自觉的发着抖:“俺打听过了,这些天,从长安往外迁家的,是些百年老族,家里不是做官的,就是挨着些关系的,还有天家的亲戚。俺特特问了长安做买卖的,说几家百年老宅都卖了,便宜得跟捡一样,姑娘想想,这是怎么回事?”

长安一座院宅,抵旁处十间、一百间。

长安的某一家贵族可能会在家中遭遇异事时,不明不白得就抛售宅院,举家远走。

但是两家、三家、十多家都在同时这样做,就反常的太诡异了。

见苏缨虽听进去了,但没有改道的意思,春生只差哭了出来。

“姑娘,实话给你说罢,俺前些年,听说幽州也是这样的,先是富贵人家迁走了,然后是有些关系的老百姓迁走,最后是家里有些资产的赶在胡人劫掠前跑了,留下的人,死的死,残的残,男人被砍头,妇人被奸淫劫走,尸体投到河里,连河水都不流了。”

“如今长安也这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姑娘可听俺一句,不会错的!万不可再往前了!”

苏缨听到这里,已是齿关轻扣,心底发冷。

她虽年纪尚还稚嫩,但并不是不知晓世事的人,小时候,家里请过先生教她识字,读的几本书,自古以来朝代更迭之事也略知一二。

究竟沧海横流之际,个人的性命算什么,也清楚。

况且,从前她也听过幽州遭外族屠戮那事的。

若说幽州地处偏远,紧挨着外族,遭屠戮是边境的偶然冲突。

那今日连长安的高门都在抛弃祖宅远走,事态究竟恶劣到了一个什么地步,竟无法想象。

她对春生道:“这样吧,前面也到河洛府了,余下的路我也认得,你就先回去罢。“

春生不妨她竟独自也要去,百般劝说,也无济于事,急得热锅上蚂蚁一般。

苏缨又借了纸笔,写了一封家书,给父母报信。

递给春生,又给了他一些钱财。道:“你速速把这封信,替我送到西陵东郊苏府,交给一个叫张大柱的门人,说是苏缨送的信。这事最要紧,你替我办成,我感激不尽。”

春生见她神情郑重,知她意已决,万般无奈,只得应了,珍而重之揣了信。

两人天明时,一个往南,一个往北,分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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