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父面无表情地放下报纸,神情莫测。
谢庭玉愣了片刻,旋即微微一笑,抬高了音量疑惑地问:“水丫?我和水丫刚刚才到。”
那个被误认为“水丫”的女人,脸红了,她磕磕绊绊地解释:“俺、俺不叫水丫。”
“俺姨说首长家过年期间缺个保姆,让俺来顶个班。”
先入为主的徐茂芳,顶着继子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了看谢庭玉身边站着的年轻姑娘,再看看自己牵着的女人,明白过来的一刹那,闹红了脸。
她、她认错人了!
这个姑娘不是叶青水。
徐茂芳迅速放下了“水丫”的手,尴尬地说:“这样啊,我们家不缺保姆,不好意思。”
她虽然不是叶青水,但是她多么像孙玲玉信里描述的那个农村姑娘啊!
这可不能怪她。
站在徐茂芳面前的女人,面庞蜡黄像是营养不良,比同龄人看上去老了几岁,一张脸满是饱含风霜的痕迹。同时她又淳朴简单,一眼能看得透底,老实又木讷。
被误认成“水丫”的女人脸红透了,坚持说:“俺姨叫了,俺才过来的。俺不是外边不三不四、随随便便上门讨活干的人。”
谢家的保姆今年要回乡下过年,保姆寻摸着过年这段时间没法来首长家干活,于是想让亲戚过来兼一份活。
哪里想到,徐茂芳没有想过要找新保姆。
新来保姆使唤起来麻烦、也不好习惯,谢庭玉带了他的媳妇回家过年,孙玲玉的信里写了叶青水为人勤劳踏实,来了肯定得抢着干活争表现。这些活留给她干,还能好好调教新媳妇。
徐茂芳把人打发走了,转过头笑眯眯跟继子打招呼:
“庭玉,你回来了。”
“哥——”谢冬梅同时欣喜地转过头来,看向谢庭玉。
谢庭玉这才一把揽起叶青水的肩膀,把她轻轻地推到了自己的身前,让大家看清他的媳妇。
他认真地纠正道:“芳姨,这才是水丫,可别认错了。”
屋子里的四个人,目光齐齐落在了叶青水的身上。
徐茂芳刚刚闹了个笑话,也没有多打量叶青水,只匆匆瞥了两眼。
继子身边站着的这个姑娘,才是叶青水。
大雪天里,她穿着一身灰蓝色的棉衣,棉絮破了个口子,虽然捯饬得干净,却也不免露出寒酸。雪粒落在鞋上,进了满是暖气的屋子,雪水开始融化,打湿了干净的地板。
她的寒酸,跟这个装修得雅致干净的屋子,格格不入。
不过这个乡下姑娘却没有徐茂芳想象中的粗鄙平凡,她长得有些漂亮。
新媳妇生得皮肤白净,脸蛋俊俏,沉闷朴素的蓝灰色棉衣掩不住她单纯清澈的气质,扎着两根农村流行的土里土气的辫子,虽然土气,但看起来却像真正灵秀山水蕴养出来的小姑娘。
女孩子微微眯眼,看起来懵懂又纯真,徐茂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女儿穿着冬天新制的衣裳,新衣裳色泽鲜艳,衬得小姑娘俏丽明艳,有一团活泼的生气,看起来还是比新媳妇讨人喜欢多了。
徐茂芳心里到底还是对这个新媳妇露出了一丝的不屑。
太穷,穿得寒酸,第一次跟男人上门也不知道穿件好点的衣服,真是丢谢庭玉的脸。谢庭玉的积蓄可不少,他能眼看着叶青水节衣缩食,恐怕没有多喜欢这个新媳妇。
不得不承认,这个乡下媳妇相貌还挺不错的,徐茂芳想。
谢冬梅看了叶青水一眼,很快也挪开了目光。那目光里夹杂着一丝排斥和鄙夷,却也有漂亮女孩之间敏感的比较。
虽然谢冬梅挺排斥这个乡下嫂子的,但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心里生出了一点嫉妒。
一对年轻的夫妻站在一块,男的高大俊朗,女的纤细柔软,即便是条件哪哪都不搭配,但光站在一块看起来就很养眼了。
叶青水静静地站着没说话,她算是琢磨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家人把那小保姆错认成了她。
小保姆看上去年纪也有二十五了,而叶青水过完年也才十八,这两人在年龄上也有一定的差距。但谢家人仍旧把小保姆认成了她。这让叶青水有些啼笑皆非。
如果换在上辈子,她肯定是很介意的,但这会儿叶青水只觉得有些好笑。
谢军终于不是绷着的脸了,不苟言笑的面庞难得泄出了一抹表情,他对儿子说:
“回来了。”
谢庭玉点了点头。
“水丫刚刚摔了一跤,我们回去换身衣服。”
谢庭玉随手拍了拍媳妇身上脏痕,和谢军说。
叶青水也迟疑地喊了一声公公:“爸爸你好。”
“芳姨、冬梅你们好。”
谢军微不可见地点了头。
谢军看到了儿媳妇,心满意足了,他抄起了自己的外套扣上,“我回部队了,你们两口子也累了,好好歇息,我晚上再回来。”
徐茂芳送走了丈夫,关上门。
等这夫妻俩上了楼关上门之后,谢冬梅回过神来,她漠不关心地剪指甲,她闷闷不乐地说:
“新嫂子,好像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