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在廊下站好一会了,主人家也没有请她进去的意思,连云浅心里不快,眼睛转了转,拔下那根金镶翠桃的簪子捧给连海深:“瞧妹妹都忘记了,这是相夫人随拜帖送来,说给连家小姐的,下人一时不察送来我这,现在想想应该是给姐姐的才对......”
难怪刚才就一直在摸头上的簪子。
连海深收起笑,口气也冷了下来:“既然送去了妹妹那里,你戴着就是,平白拿来我的面前是什么意思?”
“这毕竟是相太师......”
“太师又如何?”
连云浅张了张嘴巴,道:“姐姐说这话可不能传出去,那可是当朝太师!”
“妹妹。”连海深看着她的脸:“相家与连家说白了门第差不多,父亲是爵,太师是官,同属官僚,咱们也是有头脸的人家,自然无须献媚,更不必因为一点赠礼沾沾自喜。”
赠芍低着头,到底传出一点细碎的笑声。连云浅年纪还小,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一瞬间脸上浮起来羞愤,还有些不服气。
连海深暗暗叹了口气,侧头看着院里郁郁葱葱的牡丹丛,说:“芍药呢,有个别名叫婪尾春,因为她的枝软,也有人管它叫‘没骨花’。牡丹和芍药生得很像,妹妹怎么知道区分二者吗?”
连云浅一愣,没明白她提起这些做什么。
连海深走过去拨开茂盛的枝叶,露出牡丹的木质枝条:“牡丹的枝条都是硬挺挺的,即使落花也不折不弯。”
她脸上轰地一热,知道连海深是在借芍药的无骨和牡丹的不折不弯隐喻她谄媚相家,羞得手脚都快站不住了!
连海深见她懂了,又拨开另一丛:“可是妹妹也瞧见了,我这园子里牡丹也有,芍药也有,她能入我的门,我便将她当做牡丹一样矜贵侍候,并未做区别对待,带出去别人也只会说是我听雨楼的花儿,即使是没有骨头的芍药,那也是镶了金边的。”
“所以妹妹你说,这芍药到底在自轻什么呢?”
连云浅雪白的脸上这才回过一点血色来,手紧紧握着那支镶金翠桃的簪子,勉强笑着:“想芍药刚入富贵门第,还有些不适应罢。”
连海深点点头:“但愿它以后能懂。”
最后连云浅才和李婆子灰溜溜回去了,赠芍撇了撇嘴:“什么没骨头的东西!一支簪子罢了,我们小姐可不稀罕!”
“算了。”连海深不再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对采兰和赠芍说:“前些日子吩咐你们制下的东西都做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芍药和牡丹真的hin像kk
第10章 赴宴
“小姐,来了。”
赠芍从耳房抱过来一个小坛子放在主屋桌上,采兰也跟着围过来:“小姐已经好些年没做过这个了,怎么忽然就想起来了?”
“没有一元大师配药,这东西能行吗?”赠芍也嘀嘀咕咕的。
连海深说:“前些日子让你们从药房领来的药都照要求放了吧?”
“有呢,奴婢和采兰姐姐都照小姐吩咐切了药,用酒泡上了。”
赠芍抱过来的是一坛子药酒,连海深前世离开长安以后一直住在江州,江州有一味特产叫蕲蛇药酒[注],是大山里的好东西。只因江州到长安山高水远路途不便,才一直没有为北方贵族发现。
前世大皇子李至从江州揭竿而起,随着北上军来的就是蕲蛇药酒,据说这东西有起死回生、枯骨生肉的功效。李至叛军被全盘剿灭后,蕲蛇药酒在长安落地生根,最后还成了御品,由兵部专门派人采买,送往各处府军,是军中必备良药。
事实上,蕲蛇药酒并不能使枯木逢春,但也确实是一味物美价廉的良药。连海深前世在江州住了五年,对这东西是非常了解的。
对,重点就是物美价廉,价廉。
长安城有东三市、西六市两个大坊市,东三市都是贵人们去的地方,西六市则是平头百姓和胡人聚集之地,这样的地方会更需要药酒,所以她才会开口向沈渡濂要西六市的铺子。
最重要的是,大公主李长赢如今掌着东宫六率和江阴的边防军,边防军的校场就在离西六市不远的地方。
连海深打开闻了闻,随着酒味直冲鼻端的是一股子药材的苦香,还伴着一些令人鼻酸的怪味道,日子过去太久,她也有些记不清是不是这个味儿了:“取一些出来我瞧瞧。”
白瓷杯里盛着的液体是棕黄色的,浮着些许药渣,她沾一点在手上揉开,有点冰凉。
“奴婢以前看小沙弥帮一元大师制药酒,好像就是这样的。”采兰说道,她和连海深在白马寺住了三年,寺中就有一位擅制药的大师法号一元,每年秋风起,他都会制一些备着。
连海深也知道,更知道一元大师就是江州人氏,她沾了一些在舌尖舔舔,苦得皱起了眉。
赠芍惊呼:“小姐怎么能吃呢!快快吐出来!”
“无妨。”连海深摇摇头,蕲蛇药酒是能吃能涂的好东西,何况就这一点也毒不死她。
“赠芍想个法子,将这送去白马寺请一元大师替我瞧一瞧,行不行就看他老人家怎么说了。”连海深说道:“哦对了,别全送去,留一些。”
赠芍应声去了,采兰跟在她身后,用帕子替她擦手:“小姐制这酒是准备出售?”
又是盘铺子,又是做药酒,目的明摆着。连海深没打算瞒她,大方点头:“西六市的铺子紧着边防军的校场,我想做的是朝廷生意。”
难怪前些日子问起采兰那个在边防军做伍卒的哥哥,采兰眼前一亮:“奴婢让哥哥带一些去军营里用,若是效果好自然有人来买!”
连海深也是眼前一亮:“你这丫头倒是聪明啊,是个好主意!”
“可是......”采兰又垮下脸:“您偷偷摸摸做生意,要是让国公爷知道就遭殃了!”
她身份贵重,更是未嫁之身,许多事办起来都很受掣肘,连海深点点头:“我这屋里也该添人了。”
话开那头,连云浅气呼呼回了舒云阁,将那金镶翠桃的簪子往桌上一扔,坐榻上啪嗒啪嗒开始掉眼泪,她的丫头杏花小心翼翼走上来:“小姐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