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对七公主露出笑意,面色平静地柔声说,“我那日与你说的话,都是出自真心,我跳高阁,鬼门关走一遭,没有什么比这件事儿再明白不过的事情了。”
七公主脸色攸地变得煞白,身子哆嗦起来,紧咬着唇瓣,伸手指着她,“你……你竟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你置我太子皇兄于何地?”
花颜清清淡淡一笑,笑容如秋风般凉薄,“太子选我,非我所愿,他一心求娶,我甚是作难,因太子殿下身份高贵,立于皇权之巅,普天之下,想选谁就选谁,由不得人家不同意,不能说个不字,连御画师前往我家府邸,我不愿配合,都拿太后的旨意出来压人。”
众人这时又忽然想起,那本花名册,临安花颜的确是以书遮面不愿的。
花颜继续道,“皇权天威,本就是世间大道,不容亵渎。道理我懂,但心里却接受不起。我花颜从小到大,便是喜欢在十丈红尘俗世里打滚的泥人,通身上下,自认为无一处不俗,太子何等人物?那是高站在云端之上,配我这个太子妃,着实委屈了,我不愿背负起背不了的责任,也没什么错。”
七公主手指发颤,“可是太子皇兄,不觉得委屈……”
花颜又是一笑,“他是他,我是我,他是明月,喜欢照耀尘埃,而我却向往清风,可以随风而行。”说完,她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对已经僵立当地的敬国公夫人柔和一笑,声音凭地如泉水撞击玉石般好听,“陆世子是清风般的人物,风流有趣,我心甚慕,在我看来,我不过背了个强加于人的懿旨赐婚而已,也不算是真正的皇家人。就算今日当着大家的面公然说出来,也没什么可丢人的,夫人也不必恐慌,我喜欢陆之凌,不关他的事儿,也不关敬国公府的事儿,是我自己的事儿而已。”
敬国公夫人彻底惊骇了,张了张嘴,看着花颜,不知该说什么话。
所有人,包括赵宰辅和赵清溪,也都震惊不已,齐齐都想着,天下怕是再没哪个女子这般胆大,敢公然说这等话,承认这等事情,这……她可真是半丝不顾忌。
七公主最是受不住,想哭,但这两日眼泪已经哭没了,她被花颜一番话堵得没了话,本来认为自己伶牙俐齿,如今在花颜面前,突然变得不善言辞起来。
这时,武威侯继夫人似是终于找到了机会,想着临安花颜,既然你自己撤掉了太子殿下这把保护伞,那就别怪我踹你进泥坑了。
于是,她再次冷笑开口,“太子妃可真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当初,太子选妃时,天下便传言临安花颜与安阳王府书离公子有私情,如今这刚入京城,又说倾慕敬国公府陆世子。这很难不让我等怀疑,太子妃朝三暮四,朝秦暮楚,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实在是从没见过你这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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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推人救人(一更)
武威侯继夫人这话机锋打得很是时机,也是一语中的,说的是事实。
本来坐着观戏的安阳王妃没想到自己也被卷入了戏中,她的儿子安书离,去年,的的确确与临安花颜传了好一阵子谣言,谣言传的十分逼真,传的十分快速,当初她几乎都信以为真了。后来她逼问他儿子数次,确定他确实不认识临安花颜才作罢。
后来,她也知道了。那谣言是从临安花家内宅传出的,太子选中太子妃后,花家的族长带礼登门致歉,她也是个大度之人,儿子更不计较,事情便揭了过去。
没成想,如今竟然被武威侯继夫人说了出来。
她看着花颜,没有敬国公夫人那般惊骇得诚惶诚恐,反而十分镇定地看着她,似是等着她反击柳芙香。
花颜想着柳芙香这人也真是有意思,她与苏子斩青梅竹马,苏子斩酿酒只给他娘和她喝,想来在他心中,地位和他娘比肩,着实不一般的。没想到,他娘死去,她却嫁给了他爹。这般狗血淋头,实在是比戏本子还精彩。
如今她这般针对她,眼神里的嫉妒愤恨毫不掩饰,想必不止是因为顺方赌坊她赢走了苏子斩两百多万两银子的事儿,也许还有之后他开封了醉红颜请她喝酒之事,她是武威侯继夫人,消息自然瞒不住。
这样来说,她还是在意苏子斩的?因为在意,所以愤恨一切与苏子斩有交集的女子?还是独独因为苏子斩某些地方待她不同?
花颜心里打着转,面上却轻轻悦耳地笑了起来,石破天惊地开口,“去岁,与书离公子有私情的传言,确实是我命人传出的。”话落,她见安阳王妃蓦地睁大了眼睛,似是难以置信,她笑容可掬地说,“自然是想用书离公子来挡一档太子选妃,我既不愿被太子殿下拉入云端,做出这等事儿,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众人闻言都惊异莫名,原来,那热闹了足足有两三个月的传言,是她自己为之。这可真是哗天下之奇谈了。
花颜继续道,“可惜,书离公子实在是太君子了,即便被我如此利用,也没好奇地亲自前往临安解决此事,太子殿下也相信书离公子人品,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说完,她对安阳王妃柔如春风地一笑,“对于被教养得太君子的人,我多数时候,还是于心不忍拖人下水第二次的。所以,有些旖思,也就随着谣言消失而殆尽了。”
安阳王妃被花颜那一笑晃了神,眸子里惊艳无以复加。
花颜转过头,笑容明媚地对柳芙香说,“武威侯继夫人今日如此针对我,可是因为子斩公子?听说你二人青梅竹马,子斩公子待你不薄。你还他的情分也着实厚重得多,侯夫人故去后,你代替了侯夫人当了他娘,照拂于他,这等舍身为人的心胸,着实让我佩服,想必在座各位,也都十分敬佩。”
此话一出,众人都齐齐地感受到无数把尖刀飞向了柳芙香。
当年,武威侯夫人故去没多久,柳芙香便嫁与了武威侯,让无数人本来都觉得她铁板钉钉是要嫁与苏子斩的人,都惊掉了下巴,此事好生地热闹了一年才平息。
如今被花颜毫不客气地揭出来,着着实实让所有人又回忆了一遍当年。
柳芙香再也坐不住了,腾地坐起身,气急地冲到花颜面前,扬手就要打她。
花颜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她的手,笑吟吟地看着她已经青紫交加扭曲的脸,好好地欣赏了片刻,才笑着说,“武威侯继夫人这是怎么了?我可有说错了什么?让你这般激动?”
柳芙香目呲欲裂地瞪着她,“你……你……”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因为事实便是如此。
花颜轻轻向前一推,松了手,口中笑道,“武威侯继夫人看来因为日头太烈,导致肝火旺盛,湖水清凉,不如下去洗洗,才能对症治一治你的心火。”
随着她话落,柳芙香倒退的脚步一脚踩空,“噗通”一声,栽进了湖里。
众人对这一变故都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花颜,她竟然当众推人下湖?
大长公主、安阳王妃、敬国公等一众夫人小姐们都坐不住了,齐齐站起身,快速走到亭子边去看,就连僵立不动了许久的七公子也忍不住去看向湖里。
只见,柳芙香在湖水里扑腾,大声喊着“救命”。
花颜向前走了一步,扶着栏杆看着在湖中挣扎的女人,短短时间,她扑腾的头发四散,朱钗悉数掉入了湖里,脸色苍白惊骇得瞳孔睁大,她显然不会浮水,每喊一声“救命”,便喝一口湖水,狼狈至极,吓人至极。
她欣赏着,对这个女人来说,这一定是一次深刻的记忆,无助得以为自己会死去到阎王爷那报道的记忆。
赵宰辅夫人最先反应过来,这里可是赵府,今日可是她家老爷的寿宴,这若是出了人命,即便太子妃被问罪,赵府也脱不了责任,她颤抖地大喊,“快,快来人,救……”
花颜眸光扫见不远处走来的身影,随手捂住了赵夫人的嘴,笑着说,“夫人不必大呼大叫地喊人,既然是我亲手将人推下去的,理当由我下去将人救上来。”说完,她扶着栏杆,纵身一跳,下了湖里。
赵夫人睁大了眼睛,霎时骇然得半声也发不出来了。
众人也都齐齐震惊,这太子妃竟然也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