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年少萌情
自江家嫡长孙越上墙头唐突了自己,王绮便认定他就是个膏梁纨袴、登徒浪子。
自己偏与他定了亲。
想自己开蒙来王家诗书礼仪教养着,端着王家嫡女的身份向来进退得宜,可未来夫君竟然是个爬女眷墙头的主。
王绮暗暗咬牙,一会怨恼父亲选婿怎不多加考究品行,一会又劝慰木已成舟,自己嫁过去后合该更加温良淑婉以潜移默化夫君。
二月春色浅露,江清平随长辈赴侯府满月酒,隔着纱幕他一眼就看见女眷席里的王绮,心中暗暗喜悦。
一轮觥筹交错后,男宾皆斜倚上席塌,有人打着拍子听曲赏舞,有人服下丹药衣襟半敞飘飘欲仙。江清平一向瞧不上这些世家庸碌的靡靡作态,连自己也被熏染的困倦,便退了席去清醒清醒。
他曲曲折折拐了几个弯,感觉已经有些恢复,想转身回去,却见东墙角落里,有一女子畏畏缩缩的从墙角的狗洞钻进了荒僻院子里。
他俯下身子往洞里探头,隐约觉得那人像是王绮。
王绮方才退席更衣,风将她的帕子卷进门厅闭锁的院子里,帕子上有她的小字,又是贴身之物,她怕留在侯府落人遐思口舌。院子门锁陈旧,想是许久未开,若自己寻侯府的人来开,又怕让主人家觉得她为了一个帕子大惊小怪。寻思良久,她见四下无人,鬼使神差的想索性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洞里进去取了。
身为世家门阀大族王家的嫡女,她一辈子做过不和礼仪规矩的事甚少,偏今天鬼迷心窍的去钻狗洞,又偏被与自己定了亲的江家嫡孙看到了。
王绮捡了帕子正要钻出来,正与外面的江清平两两对视上,眼见着对方认出她来瞪圆了眼,她耳边轰隆一声炸开。
外面有人!又定睛看,那人竟是方与自己定了亲的江家嫡孙!
晴天霹雳!
她惊的跌倒在地,察觉到对方还在看她,踉跄着爬起来掩进院墙后。
江清平俊脸上的表情由惊讶转为惊愕,他眨眨眼,实在不敢相信王家嫡女能作出翻狗洞这等的事来。
他攀住院墙一使力便翻了过去。
王绮见他翻了过来,被吓得以袖掩面背向墙边,方捡起的帕子也不小心从手中滑落。
江清平靠近她探过头去,她便往另一侧躲避,两人来来回回几次,她还是被江清平认了出来。
王绮听身旁的男人突然一阵畅笑,直笑得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王家妹妹,真的是你!”
江清平看她被人撞见而惊慌的憨态,心中竟有莫名的喜悦,王家女儿钟灵毓秀出了名的谨守礼仪,他意外之余还有撞见她别样一面的兴奋。
可江清平每一声笑都像刀一般剐在王绮身上,王绮哆哆嗦嗦放下掩面的衣袖,收敛起衣裙轻轻咳了一声,道:“我是进来捡帕子的,仆婢不在,也不好因小事惊扰主人。我自知方才昏了头脑失礼了,平郎你看见了也不要讲出去。”
江清平看她强自镇定的模样,挑眉道:“为主人着想怎么算失礼。只是再爬出去,又要弄脏了你的衣裙,我带你出去。”
说罢,他俯身捡起王绮的帕子,直接揽过王绮的腰身,将她扛上了院墙。王绮猛地被他放在墙头上,吓得几乎要叫出来,江清平已然利落的翻过去,张开双臂对她道:“阿绮,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王绮骑虎难下,抿唇闭眼跳下去,撞进他温暖的怀里。
少女温热的唇蹭过他的脸颊,清甜的气息让他晕晕涨涨的,他一低头,她湿润的唇瓣微张着,只离他的唇一指的距离,他只要再不经意的低一低头就能吻上她的。
他脸颊蹭的涨红,倏地放开搂抱着她的双臂。
王绮还没站稳,他一松手便直接跌倒下去。
这在王绮看来显然是故意的。王绮心想他刚才就嘲笑自己,现在恐怕又是故意放手让自己出丑,本来想道谢,思及此就对他生了怨恼,起身收敛好衣裙便走了。
江清平红着脸看王绮离开,张嘴想再多跟她说几句,她已经飞速走远了。
直至回到宴席,江清平心中都余波荡漾。
……
王绮回到府里,后知后觉自己当时走的急,帕子被江清平捡起来后还在他那里。
若是他回去后随便将帕子丢在房间里,被江府的下人看见岂不会遐想连篇。
若被人误解自己与他方定了亲,就上赶着送贴身的手帕,自己王家嫡女的体面就要丢尽了。
王绮为手帕神伤时,江清平正躺在床榻上,举着手帕看上面娟秀的“绮”字。
侍从阿凌偷暼见公子手指摩挲手帕的一角,仿若在轻抚女子美好的脸颊,又猛的将手帕盖到脸上,不知想起今天发生的什么,轻轻笑着。
阿凌偷笑着点点头,公子思春了。
江清平晃了晃手里的帕子,兀自悠悠道:“被我撞见可把她吓坏了,连帕子也没要就跑了......早知我就不凑上去看了,她心里现在必然还慌张着呢。”
“阿凌。”
阿凌凑上前去。
江清平扬了扬帕子,“把这个送到......”他摸索着帕脚绣着的绮字,话还没说完,心中就犹豫了。
“公子?”
江清平将帕子收进胸口,“无事。”
阿凌抓抓脑袋。
几日后江清平与王绮的哥哥王鸿在马球场见到,王鸿得了妹妹授意旁敲侧击与江清平问帕子的事,江清平打马虎敷衍过去,王鸿也觉得不过是一个帕子也无甚大事,便也不再追问。
阳春叁月踏青,乾都城贤达雅客会聚城郊东湖,每年踏青都是城中贵人们酬酢之时,京城中的小儿女们也会相约同行,更有人家借踏青时机相看良缘。
王绮与其他官家小姐坐在一席,眼睛却一直偷瞄不远处湖边亭下的江清平,他正凝神作赋,手下挥毫不停,而自己的父亲与其他世家贵人持酒等待。
江清平放下笔,笑将手中锦绣文章先呈端起身旁的萧公,萧公摆了摆手示意,江清平便将文章谦恭的呈给王绮的父亲王闫。
不一会庭中便传出王闫抚掌赞叹:“锦绣华文,妙极!”
在座纷纷传阅称道。
王绮想起前些日江清平故意松手让自己跌倒出丑,事后自己让哥哥去要手帕他也态度敷衍,再看他如今在各世家贵人前芝兰玉树般的模样,不禁暗暗腹诽他惺惺作态。
江清平起身与王闫敬酒,口中满是敬仰之词,王闫看着未来贤婿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看起来惯会对父亲装腔作势,王绮嘀咕着,正与江清平流转的目光对上。
王绮想起那日被他看到丑态,心虚的别过脸去。
这一幕在江清平看来却是王绮有意在避着他,他眼底一凉,见王绮起身离席便跟了过去。
王绮走在河岸边,离宴席之地走得远了些,感觉身后有人跟随,回身看到是江清平,惊讶道:“是你?”
江清平对她明朗一笑,“见你离席,怕你是有什么不便,就跟过来了。”
“哪有什么不便,只是想随意走走。”
“那我同你一起走。”
王绮转过身去,神色羞赧,“男女有别,恐是不妥。”
江清平挑挑眉,自胸间掏出那日王绮丢下的绢帕,“阿绮,这个还你。”
王绮见他从贴身处取出,脸一下子窜红,“女儿家贴身之物,你怎么随身带着。”
“我想亲自还你。”
“明明让下人小厮还我便是,却偏要大费周折自个来还。”
“这既是你贴身之物,我怎么能让下人小厮带去还。你我定了亲,我自要方方面面珍重你的名节。”
王绮听他说的有理,接过绢帕点头道了声谢。
江清平见她脸露笑容,自己也不由自主弯起唇角,打趣道:“阿绮,你这般贤良淑德,处处在意规矩名节,我倒不敢相信那日侯府后院里那人是你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竟然讥讽自己。
王绮瞪圆了眼,气的只差喷出一口心头血。
江清平看王绮被欺负了的愤懑委屈样,心情大好,“你气了?”
王绮以手指他,“你......”
“嗳,气了才对,人有七情六欲,哪能时时刻刻都是你那副寡淡模样。”
“那事早过去了多日,是我当时鬼迷了心窍,你怎么还提!”
江清平凑近她,呼出的热气丝丝喷洒在王绮面颊上,“我倒觉得你那日甚是可爱。”
他说的是真心话,但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下,却显得轻佻的很。
王绮只觉气血翻涌上脑袋,抬手就要重重推开眼前的他,却被他迅捷的攥住手腕,他轻轻一带,她便撞上他温热的胸膛。
王绮挣了挣见挣不开,咬唇斥道:“你果真是登徒浪子,第一次见你时你就翻上我王家女眷的墙头,如今还故意撩拨挑衅我。你我虽定了亲,可男女之别礼仪规矩都不容得你这样作弄我。”
王绮话说的严重,江清平见王绮真的气急,知道自己轻浮过头,赶忙放开她的手腕,退步离她远了些,“阿绮......你莫要生气,是我轻狂过了头,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王绮转过身去不理他。
江清平绕到她跟前,揖了一礼,“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绝无羞辱你的意思。平日都见你规矩严谨,为人淡薄云清,哪知你有别样一面,我觉得你可爱,心中说不出的欢喜。”
“平日我鲜少来雅集,今日是为了见你才来。我知你父亲必然在场,为博他喜欢我昨晚就将今日文章诗赋打了腹稿。方才见你离席我就追过来了,还你帕子不过是借口,我是想多与你说上一会话。”
他这般露骨表白令王绮脸颊羞的通红,“说的颠叁倒四的,快回去吧。”她面上不再有怒意,甚至唇畔见可见星点笑意。
江清平见她不生气了,也不由露出明朗笑容。
“子崇哥哥,子崇哥哥。”远处走来一身着粉色衫子的明媚少女,正是左侍郎家的女儿崔莺。
少女身旁跟着穿月白宽袍的年轻男人是崔家长子,他对王绮行了一礼,转头对江清平道:“子崇,听说方才你妙手佳作被叔叔伯伯们赞了。”
崔莺粉面含春,眼波自带盈盈笑意,道:“子崇哥哥,我与一众姐妹作了诗赋,想请你去鉴赏。”
江清平看一眼王绮,推脱着:“我哪里会鉴赏,你也知道我平日惯爱舞刀弄枪,今日不过是附庸风雅,众家主抬爱罢了。”
崔莺嘟嘴拉上江清平的衣袖,“子崇哥哥莫要谦虚,整个乾都城都知道江家嫡孙是文武全才,将来是出将入相的栋梁。你快随我来,大家都等着你呢。”
崔莺看江清平眼神一直瞟着王绮,想着江清平已与王家嫡女定了亲,心中酸涩万分,挪动着状似无意挡在王绮身前,阻隔江清平的视线。
“我与哥哥亲自来请你你都不去吗?”
崔家长子打趣道:“莫不是舍不得阿绮妹妹?子崇你方定了亲事就缠缠绵绵的,可不像你平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