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映照到地面,黑暗的屋内一时只听得见压抑过后的喘息。
不知过去多久,压制在祁殊身上的力道终于松开几分。
祁殊到底是昆仑剑派大师兄,只这片刻的空档,便从对方手中挣脱出来。他反手握住顾寒江的手腕,将人一道带上了床。
两人姿势瞬间调换,祁殊跨坐在顾寒江身上,两指并起,落在顾寒江的额头上。
祁殊手还有点发抖,声音竭力平稳:师尊,屏息凝神。
滚滚灵力顺着指尖渡入,顾寒江终于平静下来。
控制住了。
祁殊松了口气。
怎么从没有人告诉过他,走火入魔会这样性情大变。
祁殊用空闲的手摸了摸耳朵,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的触感,耳垂到脖子被玩得红了一片,还发着烫。
太可怕了。
虽然他好像也不吃亏就是了。
顾寒江的呼吸渐渐平稳,仿佛终于睡着了。祁殊趴在自家师尊身上,借着月色和点点灵力的微光,专注地看向他。
他鲜少有机会能这样看着师尊,这么近的距离,就连脸上细小的绒毛,以及纤长的睫羽都能看得清晰。
顾寒江的脸色依旧很差,就连嘴唇也泛着白,紧紧抿着。在今天之前,祁殊怎么也想不到,那双轮廓锋利的嘴唇,竟然是这样柔软。
祁殊舔了舔嘴唇,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想再碰一碰那唇瓣。
却在碰到前一刻停了下来。
不行。
师尊今天险些走火入魔,已经叫他占去许多便宜,他不能再欺负人了。
乘人之危绝非正人君子所为。
祁殊在心里认真对自己说。
就看看算了。
祁殊说服了自己,低下头去,大大方方欣赏自家师尊的美貌睡颜。
他就这么出神地看着,甚至没注意到天色渐渐转亮。
顾寒江睫羽微颤,睁开了眼。
他神情难得有些茫然,那双眼好一会儿才聚焦,落到了祁殊脸上。
师尊,你终于醒了。
顾寒江没说话,视线缓慢下移。
祁殊也跟着低头看过去。
祁殊:
直到这时,他这才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不雅观。
他跨坐在师尊身上,两腿架在对方腰间,一只手还撑在师尊身侧,就是民间人人喊打的采花贼,也做不出比他更流氓的姿势。
祁殊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忙道:抱、抱歉师尊,我这就下来
可越忙越出错,祁殊手脚一软,竟直挺挺地砸在顾寒江胸膛上。
我弟子好像腿麻了祁殊窘迫得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寒江只是摇了摇头,一双手抬起揽在他的腰侧,将他轻轻托住:你是灵力消耗太多,闭眼休息,别再乱动。
他声音低哑,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
其实也不是不能下去。凌霄仙尊的床榻足够宽,也足够大,睡下两个人完全绰绰有余。
只要顾寒江轻轻推一把,就能把祁殊从他身上推下去。
可他没有这么做,祁殊也没有再动。
他侧脸贴着顾寒江的胸膛,乖乖闭了眼。
耳畔能听见师尊平稳有力的心跳,搂着他的那双手依旧是冰凉的,却已经不像昨夜那样冷硬粗鲁。顾寒江轻轻搂住祁殊后腰,仿佛一个极其温柔缱绻的拥抱。
这种亲昵,哪怕是假的,哪怕只一瞬,于他也是弥足珍贵。
又过了一会儿,祁殊觉得自己体力渐渐恢复了。秉持着不能继续占师尊便宜的决心,他忍痛从对方怀中滑出来。
祁殊整了整凌乱的衣衫,扑通一声跪在床边。
昨夜师尊练功遇险,弟子不得以冒犯师尊,还望师尊处罚。
顾寒江没回答。
祁殊用余光看见后者坐了起来,眸光沉沉看向他,不知为何,他觉得师尊好像比昨晚更生气了。
昨夜你为何在此?须臾,顾寒江才打破沉默。
祁殊:弟子弟子睡不着,出来透透气,听见师尊屋中有响动。
他昨晚是因为做了噩梦惊醒,外出透气正好听见顾寒江屋中响动,才会过来查探。
折腾了一整晚,祁殊都险些忘了这些前因。
直到顾寒江问起,他才又回想起那个梦。
梦里,顾寒江也是这样险些走火入魔。
这难道只是个巧合吗?
祁殊知道,有些修士在修为到达某种境界后,会获得窥探天机的能力。然而窥探天机是逆天之举,更甚者,可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因此师尊从未教过他。
他总不能忽然学会了这法子吧?
祁殊悄悄抬眼看向顾寒江。
对方端坐在他面前的床榻上,身上只着一件素白里衣。
顾寒江虽然比祁殊高些,但身形瘦削,那里衣下的腰身窄得不堪一握,加上脸色苍白,平白显出几分虚弱。
好像的确与话本中所言的炉鼎体质有那么几分契合。
祁殊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师尊昨夜那是怎么了?
修行受阻,难以突破,故内息紊乱,意识不清。顾寒江并未隐瞒。
祁殊:怎么会这样?
他昨晚帮顾寒江输送灵力时就感觉到,对方分明已经闭关近五年,可修为并未像他想象中那样突飞猛进。与此相反,对方识海中灵力运行滞缓,有亏空之相。
顾寒江没有回答。
他与祁殊对视片刻,移开目光:不知。
祁殊不信。
他的师尊向来不会撒谎。刚入师门的时候,祁殊尚未辟谷,每日都被饿得头晕眼花,顾寒江便学着给他做饭。
凌霄仙尊拿剑时是当世第一人,拿起菜刀却笨手笨脚,学了好几日才做出一顿勉强可入口的饭菜,还骗他是从山下酒楼买来的。
哪家酒楼的饭菜会这么难吃?
那时候,他家师尊的表情和现在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看出师尊多半是不想多说,祁殊没再继续逼问,又换了个问题:那师尊可知该如何破局?
顾寒江又不说话。
他不说话,祁殊也猜不出他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不想说。
片刻后,顾寒江道:昨日我已与清澜商议,过几日便会正式将昆仑首座之位传给他,这些年他做得不错,我可以放心。
至于其他,总会有法子。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祁殊却心头巨震。
昆仑剑派是顾寒江一手创立,他当昆仑首座的时间比祁殊年纪都大。得多棘手的情形,让他连首座之位都不要了?
更何况,修真者年岁极长,若非寿数将尽,通常是不会轻易卸任的。
祁殊喉头干涩:师尊,您
别胡思乱想。顾寒江打断他,为师没事,时间不早了,去练功吧。
祁殊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可顾寒江已经闭上眼睛,打坐入定。祁殊轻轻道了声弟子告退,起身往外走。
刚走到门边,顾寒江又叫住他: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