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今,表哥不是有了想护着的人了吗?”
她这样的恨着程氏,却不得不将她当做唯一的筹码,与自己的心上人谈判……
唐玉清心头宛如被割血般的痛,表情却装得越发善解人意温和大方:“表哥爱重程氏,我看得出来。只是,以程家的门楣,是万不可能让程氏做薛家的宗妇的……他日世子妃进门,哪里又能容得下程氏这样的人物,扮在表哥身侧呢?”
听到这里,薛靖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是在示意她继续说。
唐玉清鼓足了勇气,继续娓娓劝着:“……我……我并不求表哥的怜爱,只不过是……不想远嫁……又畏惧将来的婆家刁难于我……亦不想让母亲在姨娘面前抬不起头来……表哥若肯应允,将来,我定然将程氏当做亲姐妹般亲密,绝不会刁难于她。”
她生得只能算秀丽,可这些时日事事挂心,又刻意控制了饮食,本就瘦如青竹,眉尖的憔悴之色不似作伪,此刻脸上泪落如雨的楚楚可怜,倒是更添几分姿容。
薛靖谦却没有在意这些,他的目光有些复杂。
照唐玉清所言,她所求的,是高门的体面和公婆的遂心,这一点,薛家和她的亲姑母承平侯夫人恰恰能满足。
她用来交换的筹码则是,以大妇的身份保证,永远不刁难阿元,井水不犯河水。
实在是高超又兵行险招的做法。
他似乎觉得有些不认识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三表妹了。
这样的法子,真是她想出来的?她是怎么笃定,阿元在他心中的位置已经到了这么重要的地步的?
唐玉清见他久久不答话,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希冀。正准备再开口添一把火时,他却已不容置疑地否决了她。
“你的想法很好,只不过,我恐怕不能娶你做世子妃。”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追问,旋即脸上撑起一抹勉强的笑容:“难道是……表哥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怎么我倒没有听姑母说起过……”
“没有。”薛靖谦摇了摇头,唇边绽起一丝笑意:“不过,我打算娶柔嘉做妻子。”
这位三表妹既然不是因为心悦于他而谋求世子妃的位置,他倒不如将实情告知,免得她徒生盼望,到头来一场空。
唐玉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那贵为天子骄子的表哥说,他要娶一个商户女做正室?她一个小小的通房,居然能被扶正?
“可是……程家与薛家,门第悬殊……”
薛靖谦的笑容淡下去:“这边是我该考虑的事情了。”语气里透着游刃有余和胸有成竹。
他竟肯为了一个小小的通房,同习了二十多年的礼教抗争?
唐玉清只觉得眼前一黑,头疼得厉害,勉强扶住了桌角,才没有昏过去。
她整个人混混沌沌,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听涛阁的,直到在游廊上瞧见了程氏探头探脑的婢女,强撑着笑意的脸上才骤然闪过凶狠之色。
是来看她的笑话的吧!
她这些时日,倒真是像个笑话了!
这般的舟车劳顿,日夜奔波,只为换得谦表哥一丝垂怜。
她明明已经让步了那么多,几乎算是将士族嫡妻的体面丢得干干净净,做出了捧出一个沈姨娘的姿态。表哥却仍然觉得不够,不惜为了一个低贱的通房反抗门第的天壑,也要娶那程氏做嫡妻……
竟是不愿意她受半点委屈。
唐玉清再不愿看那程氏的人一眼,戴上幕离从程家的角门离去。
红绸只觉得困惑。
将军带回家来的,居然是那位唐家的三表小姐!
而且,那位表小姐出来时,竟是眼睛肿得跟木桃似的……
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这件事,得同姑娘说一说才是。
*
唐玉清上了邹家来接她的马车,婢女果儿立时就扶住了她。
“我的好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她一摘下幕离,果儿便吓了一大跳的样子,模样十分关切。
唐玉清心头闪过暖流,暗道还是身边经年的人懂得关心她,便再也忍不住委屈,眼泪簌簌落下:“……在他眼里,我竟半点比不上他那低贱的通房……我都那般讨好于程氏了,她几次三番地拦我,我都没有同她生气,还主动提出永远不刁难她,表哥竟还是不肯……”
果儿拍着唐玉清的后背,闻言眸光微微一闪。
“这么说,将军没有同意小姐您的提议?”
“何止如此,他……”唐玉清哭得差点背过气去,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便压低了声音,死死地揉着帕子:“他!他竟然说要娶程氏做正室!”
果儿也很是意外。
“这怎么可能?”
即便是程家有个所谓的义子中了探花,程家女的父亲却还是实打实的商户,这样的身份,连做世子的妾室都勉强,又怎么敢肖想世子妃的位置的?
“小姐快别哭了。这么离谱的事情,是万不能成的。”
唐玉清也觉得十分荒唐。可说这话的人,毕竟是位高权重谋略过人的定远大将军。没有几分把握,他又怎会说出这样荒唐的话?
“小姐可别忘了,世子对姑太太十分孝顺,这样的大事,是万不可能自己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