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不知疲倦,又极度脆弱。
“我在呢。你……到底怎么了?”
“帕罗西汀,对吗?”宁晚的嗓子如同生吞了刀一般的酸涩,发出的声音低沉且喑哑,带着隐隐的哽咽,“那瓶药,是帕罗西汀。”
沈舒云的身体迅速地僵硬了起来,他的反应显然已经是承认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云哥,”宁晚大口大口的呼吸,拼命挤压着肺部的空气,他努力想要使自己看起来平静些,可那些痛极的泪水却不听话地滑出眼眶,滚落满脸,止都止不住,“我不知道你会得抑郁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弥补我的过错,我更不知道曾经分开的那些时光,该怎么补回来。”
宁晚接到电话后,就一直在客厅里坐着,从阳光明媚坐到暮色四合。他像是被绑在刑架上的犯人,亲眼见着自己由内而外的溃烂,一把小刀插进他的心脏,一点一点慢慢地向里旋,而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痛呼出声都是奢望。
原来人的心痛起来,真的是会死人的。
沈舒云的抑郁症,让他彻底崩溃了,他恨不得以身代之,也明白了沈舒云如今的苍白消瘦都是心病。宁晚被后悔与心疼折磨,也被恐慌与不安缠绕,他想,沈舒云真的会原谅他吗?是不是其实换一个alpha共度余生,对沈舒云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是合该要下地狱的。
然而却总有一个人,愿意将他从绝望的泥沼中拉出,也愿意渡他从地狱归来:“我已经好了很多了……本来也只是轻度的,现在正在慢慢减少药量。医生也说完全康复的几率是很大的,你不用太自责。”
宁晚怔怔地望着沈舒云,接着,就听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你也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所以,你愿不愿意补偿我呢?”
沈舒云伸手擦了擦宁晚泪痕斑驳的脸,瘦削的指骨在宁晚余光里晃动,而他腕上翠绿的珠串透着莹莹的光泽,俱收进宁晚的眼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舒云竟然又把这珠串戴回来了。
宁晚一把攥紧了沈舒云的手腕,搂着沈舒云的细腰将人揽进怀里。他忽然明白,沈舒云说的是对的——什么其他的更适合沈舒云的alpha?他才不会将这个人拱手相让。
他该做的不是逃避,而是尽力补救。
那些过去的过错,只能由他亲自来偿还,而在沈舒云下半生需要他的时候,他都绝不会再迟到。
“云哥,不怕的,”宁晚的语气低柔,像是在哄沈渡一样,“一定会好起来的,这不是绝症,一定能好的。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当夜,宁晚彻夜未眠,在网上寻找出名的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第二天就为沈舒云预约了一个在亚洲非常出名的心理医师,在几天后为沈舒云做心理测试和治疗。
“之前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小题大做,”沈舒云笑着叹了一口气,“我是真的快好了。”
“那也要去,”宁晚用那双黑亮的眼睛软软地盯着沈舒云,“算是我求你的,你就当敷衍下我,让我安个心……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好吧。”
到了预约好的那天,宁晚显得格外紧张,半夜四点钟就从床上起来了,坐在阳台上撑着下巴向外看,然而四点的天空还没有亮起来,外头一片浓重的夜色,也不知道他到底能看见什么。
沈舒云起夜的时候见着宁晚坐在阳台上,想了想还是没有走过去给他增添心理负担,就权当是没有看见,返回屋内了。
宁晚如临大敌,简直比沈舒云这个病人还要紧张,一大早就神神叨叨的,一直不停找话说。沈舒云觉得好笑,在宁晚下楼踩空的时候伸手扶了一把,还是开口安慰了他:“我是真的没关系……”
“不要再说没关系,”宁晚紧紧地握上沈舒云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你每一次说没关系,基本都是在逞强。”
沈舒云只好闭嘴,任由宁晚小心翼翼地牵着他下楼去。
其实有的时候,被人这么关照紧张着,这感觉倒还真的不错——
因为这代表,有人在乎你。
第66章 抑制
沈舒云这一次做的只是简单的咨询,因为没有治疗,所以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就从房间里出来了。门刚一被打开,宁晚就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紧张兮兮又带点胆怯地看着沈舒云,咽了口口水。
“怎么样?”这句是跟着沈舒云走出来的医生。
医生给他使了个放心的眼色:“沈先生的状态确实比我想象中的要稳定很多。”
宁晚长舒了一口气,他向医生投去感激的目光,等医生离开,他搓了搓手心里黏热的汗。
“我都说了没事了,是你太小题大做了。”
宁晚一愣,心里那股绵绵的麻痛又涌了上来。
是了,他们两个之间,沈舒云其实一直都是更坚强的那一个,心性也远比他要坚韧……沈舒云给予了太多的包容与原谅。从前宁晚总想着要为沈舒云遮风挡雨,但实际上,沈舒云才是撑着他的那根脊骨,离了沈舒云,他根本无法支撑站立,连一步都走不出。
沈舒云走到宁晚面前,温声问:“回去吗?”
宁晚抬起头,一双墨海似的瞳仁盯着沈舒云,用目光无声地描绘着面前人的身影,许久,他答道:“好。”
沈舒云的发情期来得很突然,以至于两个人谁也没料到。
由于忙着做心理疏导,沈舒云将发情期的日期算错了一个礼拜,等他发现这个错误的时候,已是为时已晚。
周末的下午,沈舒云去了趟附近的超市,打算买点萝卜回家煮汤,一开始他发现面颊发烫,还以为是被日头晒的,并没有太在意,直到坐上车,一股熟悉又急切的燥热从身体深处爆发,沈舒云才惊觉这次的发情期竟然就这么来了——而他还没来得及打上一只抑制剂。
但好在沈舒云身上还有宁晚的标记,别人闻不到他后颈那浓烈的信息素。沈舒云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口,放下了手里的白萝卜,步履匆匆地向出口走去。
他现在只想离开这个人来人往的超市。
等沈舒云终于回到了房子,他已经全身在细细地发抖了,尤其是手,抖着插了几次,才将钥匙插进锁孔。钥匙被拔出的时候,将门带离了些许缝隙,omega在发情时对自己alpha的信息素格外敏感,熟悉的杜松子酒香就从那一线缝隙里泄露了出来。
无声的渴望在血液中游走,将沈舒云浑身的血液都烧腾了。
彼时宁晚正在家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和几个高层视频,听见开门合门声,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这几个高层都是宁晚一手带上来的亲信,他们都心知肚明,上司露出这种笑来,那只能是因为夫人回家了,不然还真没别的人能让老板在这么严肃的场合都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