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明义,你千万要争气。”毛不思咬着下唇,指尖抵着他的眉心,“现在的你要是输给过去的你,你就真的不记得我了。”
小仙姑要的不是融合,是吞噬,一个完完全全的,属于她和高显两个人的回忆。
眼皮有些沉,毛不思知道,她又要出来了,而她跟马明义说的这些,又会再度被从他的脑海中抹去。
指尖收回,小仙姑身体后移,毛不思再度沉睡在身体的某个角落。
“高显。”她轻唤出声。
“头疼。”马明义的思维一片混乱,过去的记忆与现在疯狂的交错穿插,他能感觉到毛不思如今的难过,也能感受到小仙姑当年的绝望,“我现在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莫担心。”掌心覆盖到马明义头顶,她的动作很轻,很柔,掌心下的男人逐渐恢复平静,沉沉的睡去,“咱们还有时间。”
“这都多少天了。”凤璜起身,小仙姑望着双眼紧闭的马明义,眼神里的温柔掩都掩不住,充满期盼又脆弱的像玻璃,他偏过头去,不忍心再看她,“你只是不停的把自己的回忆输给他,而他呢,根本记不起来任何你回忆外的事情。”
“准是他当初伤的太重了,只要我多点耐心,他总会醒来的。”
“你不要这么固执。”凤璜双手撑住桌面,“也许是高洋骗你也说不准,他当年能拿上百条修道者的人命换三十年的帝运,你就该知他是个自私的。”
“哪怕只有丁点可能,我都要试一试。”小仙姑抬头,千年了,她真的快要等不下去了,“而且我还能为毛不思破除诅咒,能让她顺遂平安的活到老死。”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许久,才见小仙姑抬手从空中划过。
立刻有波纹出现,里面出现着不同女孩的身影,以及一枚被锁在匣子里的传家宝桃木牌。
“你曾问过我,活不过二十五岁是什么意思。”小仙姑让凤凰去看桃木牌上雕刻的文字:愿许世代女,廿五为限,以报恩德。
“为什么?”凤璜看着那些女孩,要么未曾婚配,要么婚后无子,无一例外都是廿五而终,“毛家怎会拿后代女儿落死契!”
“这是我兄长刻予我的。”小仙姑瞧着那一张张生动的面孔,“我离世那天,是二十五岁的生辰。”
她还记得高显把兄长从鬼门关强行给拽回来那日,鲜血染红了不知谷的土地,百余位术士因着高洋的野心,被迫死于非命,强行修改天运,而她的兄长就是那场意外中的唯一幸存者。
一命换一命,多么公平的交易,可在她看来却是如此的不公,临死前,他说会在二十五岁生辰那日娶她。那是他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她那么些年来最想听到的一句话,她想过种种可能,却怎么也想不到是在死别之时。
生辰那日,她穿着大红的嫁衣,等着许诺她的男子来娶她,她知道不可能,那个男子早就不在了,可她还是愿意等下去,直到她坐在他坟头前,抱着墓碑,从日出等到日落。
“哥,我等不到他了。”眼眶里干干的,流不出半滴眼泪,“如果不是我求他,如果他没有答应我……”
可她怎么能不求他,她的父兄都在,她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他答应的多轻松啊,轻松到她笃定他能回来。
她没有活过二十五岁,她不想活了,她把人生中的最后一道符打入了自己的身体里,她想,既然不能与高显同生,她便愿意与他同消亡。
夜空的星真亮啊,她躺在鼓起的土堆旁,想起自己的小院子,院里的白菜都该长大了,地里还埋着一坛上好的美酒,她和高显约好要一同取出来的,还有凤凰,一定还傻乎乎的等着她去唤醒他。
“莫怕。”兄长的身体还没好利索,跑起来跌跌撞撞,他瘫坐在她身边,她的五官已经没了感觉,听不到,看不清,直到闭上双眼的前一刻,有根红线绑住了她的手指,脑海中响起兄长的声音,“吾愿许世代女,廿五为限,以报恩德。”
“从那以后,我每隔二十五年就会醒来。”小仙姑现在还能想起兄长低泣的声音,他舍不得她,便在她离去的最后一刻签下了死契,兄长术法不及她,便用毛家后世的女儿强行为她续魂,她没有生的意念,也感觉不到高显存在于世的任何痕迹,她活不下去,那些无辜的姑娘便随着她一起沉睡。
直到后来有个女孩烧了桃木牌,拿着自己的魂魄换取毛家再无女儿降临,她也才安静的睡了两百多年。
“毛不思也是二十五岁?”凤凰开口。
“是,只有我想活下去,她才能活下去。”小仙姑抚上胸口,她冥冥之中觉得是高显回来了,“我想活着的唯一信念,就是高显。”
☆、同生共死
度假岛上的日子很悠闲,除了毛不思和小仙姑每日都要交换一个时辰的身体外。
毛不思也曾在自己苏醒后偷偷给毛方林打过电话,却不料以往嫉恶如仇的老毛在这件事上极其的冷静,只说让她不要慌张,他会想办法,可这一想又是三四天无音讯。
投屏上播放着今日的新闻直播,毛不思兴致缺缺的抱着膝盖出生,心情低落到谷底,皎洁的月亮高高的悬挂着,能透过玻璃屋顶看到整个夜空。
马明义这段时间越发的沉默,什么心事都憋着不说,眼底的疲倦肉眼可见,俩人就这么相顾无言,只听得到细微的呼吸声和女主持字正腔圆的播报。
“下面插播一条最新消息。”女主播看向提词器的眼神一怔,立刻拿出专业的态度,“今日凌晨左右,西城北路发成重大交通事故,三辆行驶车辆于中段路发生碰撞,损毁严重,六人紧急送医,据前线记者发回消息,受伤人员已有三名名身份确认,正是凭靠着多部电视剧家喻户晓的演员高显洋及其经纪人、助理……”
十日后子时,七星将于西北方交汇,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时机。
毛不思脑海里不知为何突然闪过这句话。
“你给我出来,说清楚!”毛不思猛地抬头,空中七星交汇,古早时期流传下来的天文术法许多都已失传,毛不思虽不太懂七星交汇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可现在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这事是不是因为你!”
“是。”小仙姑轻声回应着她。
“为什么,你拖着我和马明义还不够么?”毛不思闭上眼,太阳穴因为怒火如针扎般刺痛,她在心里不停地质问,“你何必再去伤害无辜。”
“无辜?你肉眼凡胎识不破他罢了。”小仙姑轻笑,她侧坐在浓浓的白雾之中,青色的衣衫若隐若现,“他的不甘心憋了千年,如今他想回去,我也不过是帮他一把。”
“千年……”毛不思似乎没有想到这是小仙姑的回答,她印象中,高显洋不过是个花边新闻不断的当红艺人,怎么看都与正常人一样。
“真正的高手永远都是平凡的活在人群中的。”只不过高显洋心高气傲,即便是千年不死,活的万众瞩目也才和他的性子,“高洋肉身千年不死,灵魂千年不灭,留着总归是个祸害,还不如把他送回他该去的地方。”
“你会这么好心。”毛不思能感觉到小仙姑对高显洋的恶意,那种厌恶,藏都藏不住。
“我只是告诉了他回去的方法而已。”小仙姑垂眼抚着袖口的刺绣,“可这一回,是福是祸就说不准了。”
“气死我了。”毛不思睁开双眼,被小仙姑方才的一番话气的胸口疼,索性也不再与她废话,只起身一屁股坐到马明义身边。
马明义头靠在沙发背上,眼皮轻阖,睫毛在他眼睑投下阴影,他似乎比之前又瘦了些。
毛不思盯着他,心底的火气不知不觉就灭了下去,想之前她只是在幻镜中承了汪声荃的记忆就感觉自己要疯了,如今马明义被两种记忆束缚着,肯定比她之前要累的多吧。
夜风轻拍着落地的玻璃处窗,毛不思看他睡得安稳,只默默去给他抱了床被子,本来心理压力就够大的了,万一感冒怕是要更难过。
被子落在马明义身上,眼前的人呼吸平稳,没有醒来的趋势,高鼻薄唇,安静时候的马明义的确长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