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不思顺着马明义的指尖望去,就见神像衣褶处裂出一块纹路,只留下了手指大小的地方往里输送空气。
没有婴儿的哭声,一切都安静的那么令人心慌。
“我来。”孟祥呈从衣下的靴筒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沿着裂开的纹路,小心翼翼地把神像撬开。
石块搬开的瞬间,蓝色的小包裹就这么跃入眼帘,里面躺着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嘴巴边里塞着一团棉布,可能是怕它不小心掉下去,面布两头缝了根布条,绕过包裹系在一侧。
“还……还活着么。”
抱出来,快把它抱出来,毛不思脑中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婴儿乖巧的躺在毛不思怀里,一动不动,她颤抖着手指碰了碰婴儿的脸颊,软绵绵的。
“应该是怕孩子哭,才塞了棉布团。”孟祥呈把布团握在掌心,微微使力,清澈的液体就沿着他的掌纹滑到手腕,“是水。”
该是什么情况,才能狠心把一个刚出世的婴儿放在这种地方,给着它极小活下去的机会,可种种迹象却表明,哪怕是这么渺茫的机会,都已经在做了最大的努力。
“咿咿——”
突如其来的晃动令婴儿有些不舒服,又少了面布的阻拦,嘴里咿呀出声,接着,便是突如其来的啼哭,细弱地像只刚满月的小猫。
“怎么办?”三个人顿时手忙脚乱,且不说毛不思和马明义这种未婚男女,就是孟祥呈,也没亲手照顾过这么丁点的孩子。
“先抱出去再说。”马明义将听见小孩哭,瞬间弹出一米开外,盯着毛不思怀里的婴儿,对于小孩子,他向来没办法。
砰——
砰——
两声枪响在小庙外响起,打断了他们出来的步伐。
“果然有问题。”马明义抿唇。
杀人灭口!
四个大字就这么明晃晃地出现在毛不思的脑海。
“你说我要是死这儿了,还能回去么?”毛不思习惯性的靠到马明义身侧,捉鬼尚且能勉强试试,可对上执枪的活人,她还真没有什么胜算。
“我又不是神,怎么会知道。”马明义耸耸肩膀。
“妙啊,妙啊!”拇指和中指碰撞间,孟祥呈打了个响指,看马明义的眼神也就多了几分探究。
不愧是三爷。
孟祥呈开口无声,只让马明义一人瞧见。
眼神微晃,马明义不留痕迹地别过脸,低下头不知道跟毛不思说着什么,惹得她连续叹气,“早知道就问清楚了。”
事到如今,孟祥呈总算明白了三爷为什么要来救这个孩子,不是因为他有多好心,也不是因为同情心泛滥。
这是个枪子比拳头快的年代,他们是人,是人,就必定会受制于人。
长恒酒楼里的那段对话,如今细细想来,才令孟祥呈恍然。
有些事他们因着礼法良心的束缚,做不得,办不到,但是外面的女鬼却可以。她与长恒酒楼那群人之间的血海深仇,甚至可以被他们心安理得的说服自己是家恨。
三爷是个聪明的人,他嗅到了危险,在生死存亡面前,毫不犹豫的给自己寻了个保命符。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拍响那扇门,喊出了那句话。
幼小的婴儿无依无靠,跟着三爷这种大户人家,再不济也能平安长大,女鬼听到北川的瞬间,才会立刻敛去自身的暴戾。
为着自己的孩子,女鬼不会让他们死在这里,他们不能死,那死的就只有别人了。
而伤了人命的恶鬼,是必然的不能留在世上的。
一步一步,走的干脆利落。
“念儿。”孟祥呈手心搭在他的肩头,“你的贵人,为师竟分不清,到底是哪个了。”
“不是三叔吗?”刘念茫然。
“是啊。”只不过,不知道是白日的,还是夜晚的。胸前的东西被他贴身带着,许久,孟祥呈才再度开口,“罢了,再等等吧。”
“师父。”刘念握着孟祥呈的手,能感觉到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咱们要带着妹妹一起走么。”
“都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涌泉之恩,怕是要倒给她整个湖海了。”
皎洁的月光下,破败的红墙后坐着一名女子,哭的悲悲戚戚,引的前方带路的沈副会长不由得停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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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璜,你知不知道在战乱时代最可怕的是什么?”马如晤望着院外的大片花海。
“战争?”
“不,是你的信仰、亲友的生命以及别人的存亡,三择其一时的决定。”马如晤伸手,花瓣便换了色彩,“要是我,很多事我也不愿意记得。”
“你敢再这样下去,咱们连熟人都没得做。”凤璜明白他意思,瞬间震怒。
“放心,这次有别人冲在她前边做选择。”马如晤依旧波澜不惊,伸出拇指与食指比划,“罪恶感会小非常非常多。”
“我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你在做什么。”
“我在修补。”修补当初犯下的一个大错。
☆、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