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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案前珠帘,是内务司所制,十分精巧,帘外窥不见帘内情形,帘内人却可将帘外看得一清二楚。

珠帘后,长公主的目光始终停在殿下跪着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低着头,自以为不会被殿上贵人发觉,他悄悄伸出一截淡粉色的小小舌尖,舔了舔颜色浅淡的下唇。

皇帝听了贺顾的话,沉默了片刻,道:哦?做公主的夫君?

贺顾有点紧张,小巧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又叩首道:回陛下的话,是,宫中选的虽是驸马,但臣来选驸马,却不是为了做驸马都尉,而是为了做长公主殿下的夫君。

皇帝闻言沉默了片刻,他转头看了看皇后,果然见她眼底的喜欢藏也藏不住,满脸写着对贺顾的欣赏。

这大概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了。

皇帝忍不住在心底又暗暗叹了口气。

你且下去吧。

贺顾愣了愣。

这就完了?

吴内官已经站到他身边,道:贺世子,请吧。

于是贺顾只好又一头雾水的被请了出去。

他一出去殿门,皇后就看着皇帝道:我看不必再选了,这孩子说的没错,除了他,其他那些个都是冲着做驸马来的,没一个是为着做瑜儿的夫君,只有这孩子对瑜儿是一片真心的。

她语罢,又看向长公主:瑜儿,你说呢?

然而皇帝未曾搭话,长公主也只是端起案上茶杯,垂眸道:母后,礼不可废。

皇后被她噎得一哽,有点不高兴,气道:什么礼不礼的,你们父女两个,休要诳我,这又是文试,又是武试的,之前选驸马,哪有这许多的考校?这是在给公主选夫君,又不是科举,便是选出个再有才华的,与你不相配,又有什么用?

皇帝见皇后着恼,连忙打圆场道:罢了罢了,瑜儿本也不愿选这个驸马,朕与皇后既已和瑜儿承诺过,若是此次无人能过内廷司的考校,以后便不再提亲事,朕是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然说话算话。

皇后说不过他,一双美目也只得恶狠狠斜睨了他一眼,还是没忍住小声气呼呼道:你究竟是不是瑜儿的亲爹啊

皇帝眼观鼻鼻观心面不改色,只当没听见她的指责。

吴德怀从殿外回来,见了这情景,也只在心中叹了口气,暗想,长公主铁了心不嫁,陛下又有意相护,皇后娘娘虽已为国母多年,却还是这天真如白纸一般的性子,哪里玩儿的过陛下和长公主这对长了一万个心眼子的父女呢

可怜眼下,门外的少年郎们,没一个知道,那位洛河魏家的宗室子,实则是跟随陛下多年的暗卫。

宫中养出来的人,那可是见过血、见过真家伙的,他的身手哪里是这些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人能匹敌的呢

至于文试

便是那位文采出众的王二公子,恐怕也敌不过这位早早就知道了试题,而且还有出题人亲自帮忙准备好答案的作弊选手。

若是文试无人能过,那到还好但若是能过几个,这位恐怕就要在武试,把那些个还少不更事的公子哥儿们,都狠狠的给修理一通。

到时候要么选不出驸马来,要么选出来了也是这位陛下安插进去的暗卫。

殿下这亲

恐怕还是结不成的。

第13章

贺顾出了殿门,还在琢磨自己刚才在皇帝皇后面前表现的如何,试图从他们的表情分析一下,他到底能得几分。

圣上始终面沉如水,看不出什么情绪,倒是皇后娘娘似乎对他很是满意,一直脸上带笑,贺顾想到这里,心中稍安几分,暗道陛下毕竟是陛下,喜怒不形于色也是寻常,还好娘娘十有八九是中意他的。

贺小侯爷从小女人缘就好,小的时候奶奶嬷嬷们爱,长大点了姑姑婶婶们疼。

再大些,虽还没到掷果盈车那么夸张的程度,但整个汴京城,起码得有小一半的高门贵女,都在打着做未来长阳侯夫人的主意。

可惜上辈子贺顾始终未娶,许多姑娘惦记着他,便硬生生从待字闺中,一路惦记到了嫁入夫家,等孩子都满地跑了,贺侯爷的婚事,却还是始终没有着落。

他愣是从汴京城万千少女的梦,熬成了汴京城万千少妇随风飘散、不堪回首的青春。

所以皇后娘娘会喜欢他,贺顾倒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只是不知道长公主殿下又是怎么看他的

他们只有短短一面之缘,之前皇后娘娘又问过他为何会出入于花月楼的事,这么看,长公主殿下必然也知晓了,她会不会以为他是个轻浮孟浪之徒啊?

贺顾越想越焦心,越想越害怕,只恨后面几人的对答怎么还不结束,好叫文试赶紧开始。

大概只有等他得了魁首,陛下亲自赐婚,他才能安心吧。

正想着,最后那个对答的洛河魏氏宗族子总算出来了,吴内官跟在他身后。

他一出现,殿门前等待的少年郎们俱是精神一震。

不知是不是贺顾错觉,吴内官脸上虽在笑,看着他们的那双浑浊的眸子,却好像带了点看什么小猫儿、小狗儿一样怜悯的神色。

贺顾为自己突然产生的这个古怪想法愣了愣。

吴内官道:各位公子爷,随咱家进殿吧,文试这便开始。

进了殿,贺顾按照排号坐在了自己的书案前,案上笔墨纸砚已经备好,镇纸压着试题,贺顾挪开镇纸,展开来一看,不由得愣了愣。

四书择句,经义释论各一道,每题需答百字以上,五经选试一道,可自择,做诏、判、表、诰其中一道。

这题目未免也有些太难了。

题目形制,与本朝乡试类同,然而择出的经义题难度,却远在乡试之上,许多年前,王大公子王沐泽春闱应考,曾经跟他们几个弟弟,用拉家常的语气,猜测今年会试大概考什么,那时他还颇为震惊,王大哥竟然对这些艰深聱牙的经义,能那么如数家珍。

今日一看这选驸马的题目,竟和王大哥那时候叨叨的,差不多是一个难度了。

王公公刚才已然告诉他们,文试只有短短半个时辰,时间不等人,贺顾只得赶紧拿起笔开始答题。

还好他今日来前,已在府中恶补了几日的四书五经,本来还觉得不一定能用上,只为了万无一失,不想此刻竟真的用上了。

贺顾虽然答的稍觉吃力,好在少年人记性好,靠着临时抱佛脚,他好歹也能一一答上,不至于交白卷。

至于其他人,那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这些公子哥大多都是学问稀松平常、自知科举没什么出路,文不成武不就,才会打起做驸马得的那点赏赐的主意来,眼下万万没想到选个驸马竟还要考经义策论,都是猝不及防。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抓耳挠腮的抓耳挠腮,咬笔杆的咬笔杆。

皇帝在御座上一一打量,场下只有寥寥几人还算的上从容。

王二公子自然是最为气定神闲的那个,皇帝瞅着他看试卷那不屑的眼神,甚至开始怀疑,难道这题目还是简单了?

那位所谓的洛河魏家宗族子,则早早知道了答案,只要默背往卷上誊写就好,自然也是面不改色。

再余下的,长阳候府贺顾,荣远伯府陆归宁,虽然眉头轻蹙,额有薄汗,这二人却好歹也还算在奋笔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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