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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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兰宵心知,自己今日惹了驸马不快,本就有些战战兢兢,毕竟是年轻姑娘,尽管有些小算盘在心中,脸皮却还是薄的,若不是苦于现下有差使在身,她定然是臊得慌,躲得远远的了。

可如今却还得时时刻刻跟着贺顾,见他不答,也只能硬着头皮问道:驸马爷您这是不是不吃了

她话音未落,贺顾却忽然把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放,兰宵被那清脆声响,吓得心头一跳,还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却听驸马道:怎么不吃!我还要吃,你去跟厨房说,再弄点来,不要光是汤和面,骨头也要,要大块的!

兰宵:

她也不敢问,驸马爷这究竟是搭错了哪根筋,只闷不做声,扭头乖乖的去厨房传信了。

贺顾这才重新端起碗来,恶狠狠地吸溜着碗里的面条,心道,不就是长个儿吗?

多吃点,难道他还怕长不过瑜儿姐姐一个女子不成?

定不能叫她看轻了自己!

却说另一边儿,公主府书房里,裴昭珩正站在案前,抬肘垂眸临帖,他临的是先帝时的书法大家,王止明的行书,兰疏则悄不做声的站在一边,侍候文墨。

裴昭珩有一手好字,更有一副泰山崩于前,从来不改其色的好定力。

但这些东西,却也不是生来便如此的。

兰疏眼下看着虽然模样年轻,但她其实也已经二十八岁了,自三殿下还是个奶娃娃时,她便已被皇后娘娘安排着,照顾长公主和三殿下双生子两个。

时至今日,兰疏都还记得,小时候的三殿下,并不是如今这幅冷冰冰的模样。

那时的三皇子,还是个爱哭、爱撒娇、软乎乎粉嫩嫩的小团子,动不动就要皇后娘娘抱,跑起来一颠儿一颠儿,甚是可爱。

倒是那位真正的长公主殿下裴昭瑜,才是自小早熟且早慧,心思多且重。

许是因着是女孩罢,天生便对这后宫中,女人对女人的恶意,更为敏感。

长公主也因此,从小性子内向稳重、沉默寡言。

三殿下其实只比长公主晚了一会,从亲娘肚子里出来,但毕竟是幺儿,好像天生就点满了撒娇技能,不光是皇后娘娘拿这爱娇的小儿子没办法,便是那不比他大多少的长姐,也对这个幼弟爱护有加。

直到后来

长公主殿下不明不白的薨了,皇后娘娘一夜之间状若疯狂。

三殿下人生中,两个最爱护、疼爱、能让他做个无忧无虑小娃娃的女性长辈,一下子就没了一个半儿。

他也终于不得不直面,没了母亲和姐姐这两把保护伞后,与昔日相比,显得截然不同起来的皇宫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年南方水灾,陛下与诸大臣在议政阁同吃同睡,七日不出。

而长公主薨了整整三日,皇后娘娘却一直抱着公主已经凉了的小小身体,哭着不让任何人接近,更不许发丧。

后来娘娘累的实在撑不住了,终于在第四日不小心睡了过去,醒来就发现,自己怀里的女儿竟然正在睁着眼看她。

长公主眨巴眨巴眼睛,问:母妃,你怎么哭了呀?

兰疏想到这里,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三殿下是个聪明的孩子。

裴昭珩心情不好时,便爱临帖,且一临便是一两个时辰,常常一个上午便这么过去了。

他临了一摞一摞的贴,性情也一点点变得越来越像死去的姐姐,几乎骗过了所有的人,包括精神时常不正常的母亲。

他变成这副模样,兰疏刚开始本来只是觉得陌生,但到了后来

当初那个奶团团、爱撒娇小娃娃的旧影,竟然也开始一点点,在她心里变得模糊起来。

就仿佛那个真实的三皇子,其实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今日殿下又忽然开始大清早临帖,多半又是心绪不畅了,兰疏也不敢问,究竟是为什么,只一声不吭站在边上研墨。

裴昭珩却忽然开口道:兰疏。

兰疏连忙道:奴婢在。

你觉得驸马好吗?

兰疏怔了怔,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这样的问题,只老实道:驸马爷的家世、人品、才学、俱是贵重,难得的是心性又纯良,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裴昭珩低声道:你说的不错。

兰疏见他这幅神色,终于没忍住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驸马爷做了什么,让殿下觉得不顺意了?

裴昭珩笔下,正好写到那字帖贺吾师寿辰古稀之喜一句中的贺字,不知为何,忽然笔下力道失了轻重,将那贺字的一半沾上了个黑黢黢的大墨点。

他便皱着眉,把笔往边上笔架上一扔。

兰疏见状,正要安抚他,字而已,重写就是了,却听裴昭珩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前些日子,我便想不通,他有家世有才学,为何要来选驸马,自断前程。兰疏闻言愣了愣。

裴昭珩顿了顿,低声道,是我与父皇欺瞒于他妨了他一生前程。

兰疏这才明白过来,殿下今日,为何忽然临起贴来了。

她简直恍然大悟

仅管三殿下对外,一向是副清冷孤傲的模样,仿佛对谁、对什么都不上心,但兰疏却知他秉性,其实再淳良不过。

否则也不会甘愿委屈自己,为了母亲心甘情愿男扮女装多年了。

若驸马爷真是个纨绔,那倒还好,三殿下心中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负担,但越知道驸马爷有才学,有人品,却因着这桩婚事断送了前程

三殿下会因此愧疚,觉得贺小侯爷明珠暗投,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了。

兰疏心中叹了一口气,口里却道:殿下换个思路想想,也未必是您害了驸马爷啊。

裴昭珩怔了怔。

兰疏道:谁又说人这一生,只有做了大官、成就了大事业,这辈子才算过得快活呢?便是那些个做官的大人们,又有几个最后能熬得出头来,成就一番大事业的呢?

若真这么想,这世上十个人里,岂不是有八九个都白活了?

驸马爷虽的确因为这桩婚事,不可入仕,但若能因此免于卷入朝堂纷争,可以一辈子快快活活,做个富贵闲人,依奴婢看,倒不比汲汲营营、整日在朝堂上勾心斗角,差到哪儿去。

殿下若真的觉得,自己对不住驸马爷,好好待他也便是了,总归眼下,贺家已得了不少的赏赐,日后奴婢们也留意一些,看看驸马爷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来告诉殿下,殿下再好生补偿他,只要能叫驸马爷过得顺心快活,殿下欠的这份情,不也算找补上了么?

裴昭珩听他说完,却只缓缓摇了摇头,道:男子丢了前程,岂是一点吃的玩的,便能找补的回来?

我观贺子环文章,乃是胸有沟壑之人,他虽不说,却也定然自有抱负,不是那等会为了荣华富贵迷了双眼、玩物丧志的寻常纨绔。

兰疏无奈,心知三殿下这是钻进牛角尖里去了,正要在劝,却听裴昭珩忽然低声道:事已至此,我便是再愧疚,也于事无补如今亦只能将他当成亲生弟弟,好生照拂他与他妹妹了。

兰疏见他终于不往死胡同里拐了,十分欣慰,连忙笑道:正是这个理儿呢!殿下说的一点不错,您能想通,真是再好不过了。

裴昭珩正欲再言,却听门外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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