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玥问:“哥?”
汤贞双手抱在周子轲脖子后面,把手机贴在自己耳边,周子轲歪头亲他的脸,汤贞眼中一片朦胧:“玥玥?”
周子轲的手腕戴了一串佛珠,挂在手背上,像一种无声的管教、约束。周子轲在汤贞耳边吻,吻得汤贞的耳朵红得樱桃似的。
汤玥在电话里说,妈去叔叔家打牌了,所以她抓紧时间打这个电话:“哥,你这几天休息吗?”
“不休息。”汤贞说。
“还是大年初一就要开工吗?”汤玥惊讶问。
“嗯。”
汤玥说,她收到了哥哥寄去的新缝纫机、新电脑,收到了新年的鞋、背包、衣帽,收到了新一年的学费和压岁钱。“我给你做了一顶帽子,是海军蓝色的,寄到你们公司去了,哥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汤贞忙告诉她。收到了。
周子轲对汤贞的家事并不感兴趣,汤贞多说一句,他就在汤贞身边多听一句。汤贞对亲妹妹道了“再见”,周子轲就去吻汤贞的脸。
“你不留在家里过年吗?”汤贞喘息着问他。
周子轲不说话,也不让汤贞说话。可再长的吻也会结束的。
“见到你家里人了吗?”汤贞关心道。
周子轲根本不关心这些问题,他把汤贞紧紧抱着,可能这是他在新年唯一想见到的人。这是他唯一想要的新年礼物。
汤贞最近经常会意识到,周子轲确实只有十八岁。
汤贞也已经昏了头了,他无法拒绝。一点也不像是大人。
“你家里人不找你吗?”汤贞问。
周子轲穿着领口敞开的睡衣,盘腿坐在汤贞床上叠纸飞机。署名“小周”的病历被撕掉了半本,周子轲无所事事,就这么一直等汤贞洗完澡。
“不找。”周子轲说。
他手指骨骼修长,一张薄纸在他手里翻飞,很快便变成了一架纸飞机。床单上“阅兵”似的陈列着叠好的六架,周子轲把这七架拿起来,彼此交叉,竟像榫卯似的,拼合组装成一架全新的战斗机。
汤贞傻眼看着。
周子轲又叠了十二枚微型导弹,“挂载”在战斗机的下方。
汤贞捧着手里的大战斗机。“你和谁学的?”他问。
“用学吗,”周子轲从手边拿出一辆甲壳虫大小的纸坦克,也不知是他什么时候叠的,放在手背上,“天生就会。”
制作人廖全安给汤贞打电话,道新年好的同时,提醒他别忘了明天的排练,毕竟《大音乐家麦柯特》大年初三就要正式录制了。
汤贞在周子轲身边坐着,阅读灯开着,他还在仔细观察周子轲的那架大纸飞机,像观察一个精密复杂的机器。
“有一年过年,我小的时候,”周子轲也看那飞机,他忽然说,“别的孩子都给爷爷送礼。我没准备,就给我爷爷叠了这个。”
汤贞抬起头,看他。
“我爷爷特别喜欢。”周子轲说,看他的表情,仿佛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
汤贞坐在被窝里,循着纸上小周折好了的折痕,折自己的小飞机。
“真的很难……”汤贞边折边说。
周子轲把汤贞折好的小飞机拿过来,看了看,他伸手重新折叠了尾翼。
汤贞盯着那纸的变化,盯着小周的手指。
“沉下心来,就能折好。”周子轲把折好的纸飞机举起来,只见那小飞机冲出去,在空中徐徐滑翔,好像一阵风托着它,轻轻落到了汤贞的肩头上。
汤贞把自己的小飞机和小周的大飞机端放在床头,紧紧挨着。他钻回被窝里。
新年夜的他一向没有太多享乐。能像这样和小周待在一起,说说话,学折纸飞机,已经是汤贞平日里感受不到的轻松快乐了。
“你不会折纸。”周子轲说。
汤贞趴在被窝里,摇了摇头。
“我会做别的手工,我会做布景。”汤贞道。
汤贞告诉周子轲,他小的时候,常在老家一座大剧院的后台玩:“是很旧的那种剧院。”
有时他跑得太急太快了,看不清前面的路,撞到人也就罢了,撞坏了工人做好的布景,他就要被老院长拽去和工人一起修补道具。“泡沫塑料、木条、纸壳……”汤贞回忆说,“木条有刺,经常扎到手。”
周子轲在被窝里把汤贞的手攥着,拉着横过自己的腰。
这看上去就像汤贞主动抱住了他一样。
这也让周子轲觉得,小时候的他并不是孤独的。
他捧过了汤贞的脸,在阅读灯的光线下吻他。过去几年,周子轲没有过这种时候。他总是焦躁不安,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冲动、易怒。好像只有酒精,只有烟焦油的味道能让他平静下来。他到处厮混,一刻不停地闯祸,在追求极致的速度中,周子轲也曾得到过那种平静,哪怕只有一瞬。
小周。汤贞呼吸不畅地叫他。小周。
每次回去了那个家,周子轲就觉得心里一阵苦闷,一阵不快。他蹭着又吻了吻汤贞那唤他“小周”的嘴唇,汤贞的嘴巴湿凉柔软,是短时间被周子轲吻了太多。汤贞刚抿了抿嘴,周子轲鼻尖轻轻刮蹭他的鼻子,周子轲着魔似的,低声说,让我再亲一下。汤贞的嘴唇便又软软地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