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谁对你说过什么,天天,”汤贞语气严肃,一点不轻松,一点不随便,“如果你遇到什么烦恼,有什么需求,你找我,找萍姐,找云哥,找公司,不要想去找外面的人。”
骆天天抬眼看了汤贞。
汤贞在“外面”有那么多朋友、前辈,人人都说,亚星娱乐就是靠着汤贞非凡的人脉才在业界站稳脚跟的。
为什么一轮到他,汤贞反而不让他去接触外面的世界呢。
“我也没什么特别的烦恼……”骆天天道,“就是怕……万一哪天我不红了,观众不看我了,我就没工作了……”
骆天天语气诚恳,这是他一句真心话。汤贞瞧他这副小模样——连骆天天也要担心自己会不受观众的喜欢了。天天正飞速长大。
“不会没工作的,”汤贞让小孩儿放心,“有我在的一天,就有你的工作。”
骆天天突然抬起一双眼睛,看了汤贞。
他嘴一咧,又扯到伤口,傻傻笑道:“对哦,哥。”
“你以前不是特别想来《罗马在线》吗。”汤贞轻声笑着,回忆起几年前的旧事。
那时 mattias 刚出道不久,天天成天在家看汤贞和梁丘云上电视,他自己闲得慌,就缠着汤贞带他去后台玩,还冒充现场幸运观众上台游戏。
“等我哪天没工作了,我就去找你们搭伙。”骆天天提了年货,汤贞一直送他到电梯门口。天天放下手里的东西,又抱汤贞。
“我下午去禄禄家给他爸妈拜年,”骆天天脸贴在汤贞肩膀上,小声道,“哥你不用陪我,我自己去就成。”
“年货备齐了吗?”
“都买好了。”
周子轲坐在床头翻看汤贞床头上的《罗兰》剧本,那一页页密密麻麻的笔记,都是出自汤贞的手笔。汤贞推开卧室门,看他。
汤贞端着水杯过来,周子轲低头翻书,也不搭理他。
汤贞拿着水杯,哄眼前的男孩子喝水。
周子轲拉扯过汤贞的腰吻他的脸。……
谁来这么早。周子轲道。
天天……
天天是谁。
我的弟弟。
汤贞下了床去,说他去厨房了,快到中午了。
周子轲坐在床边蹬上拖鞋,汤贞走了,他低下头,有几秒钟的放空。
他捂了捂自己眼睛,他可能还没睡醒。
“小周,摆桌垫你会不会,”汤贞在外面叫道,不知手里端了什么,“过来帮忙,我手不够了!”
“不会。”周子轲不情愿道。他踢了踢地毯,出卧室去了。
*
汤贞在家吃过中饭就要去廖制作人的录音室了,大年初一他就要开始工作。过去,工作在年假期间总能淡化汤贞许多心事,可今天,就连汤贞也想有一点点自己的假期了。周子轲,十七岁,成日无所事事。汤贞问他今天要不要回家看看,高中学校什么时候开学,寒假作业有没有写之类的。周子轲吃着饭,颇没精神地抬头看窗外,对大人的话充耳不闻。
廖制作人有一个小儿子,似乎也刚刚进入青春叛逆期,过年期间被前妻丢到他这里。汤贞抱着吉他和西楚乐队几个人在院子里排练的时候,就听录音室里乒零乓啷,是父子两个在大战。
《大音乐家麦柯特》的团队对排练进行了录制,还有个纪录片剧组从旁跟拍,不小心把这场大战也收录进去。中途西楚乐队经纪公司指派的造型团队来了,他们带了成箱的服装。一位女造型师左手提了件天鹅绒夹克,右手举一件流苏牛仔夹克,让汤贞挑选。
汤贞在庭院里试穿,几位造型师在他身边忙来忙去。工作间隙,节目编导递过来一瓶啤酒,汤贞接到手里,和身边人轻轻碰了瓶身。女造型师笑道,她今天意外发现廖制作人的另外一面:“在儿子面前,无论中国还是英国男人,都显得特别可爱。”
王宵行在录音室里和廖全安反复调试他电吉他的拾音器,试图得到一种更加尖锐又不失圆润的声音。汤贞拿着喝空了的啤酒进来,王宵行抬头看见他,一边弹吉他一边问:“你能跟他们聊这么久?”
“怎么了?”汤贞喝得微醺,脸上笑模笑样的。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
廖全安看了眼窗外,他手上贴了创可贴,八成是被他儿子的指甲抓出了血。廖全安对汤贞说,他今天和《大音乐家麦柯特》这伙人一同吃了午餐:“聊了一个钟头的印第安土著人。”
“geronimo!”王宵行边扫弦边叫道。
廖全安点头了,也对汤贞念这个咒语似的词:“geronimo。”
汤贞在家吃晚餐时问周子轲,geronimo 是什么。
周子轲吃着碗里被汤贞剔掉了刺的鱼肉丁,头也不抬:“印第安人?”
汤贞坐在桌对面看他。
周子轲抬起眼来,发现汤贞在观察他,又像在笑。“看我干什么。”周子轲道。
汤贞虽然到现在还偶有不自在,但他确实越来越适应同周子轲之间的接触了。也许和他今天喝了点酒,心情又好有关,也许因为现在举国都在放假,每个人都是放松的。汤贞在琴房忙完了工作,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他躺在枕头上,用略带沙哑的呓语告诉周子轲,他今天才知道 geronimo 是谁。
我还有很多很多东西不会……汤贞闭上酒醉的眼睛,说。
“你想当全知全能的上帝。”周子轲道。
汤贞睁开眼睛,他又像在观察周子轲的脸了。似乎这个年过去,周子轲在他眼里也与往日不同。
周子轲吻他了一会儿,他还在看周子轲。
“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汤贞说。
“谁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