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年幼便痛失双亲,又为何靠我才能长大,你自己不知吗?你现在如此行径,可对得起你父母在天之灵?”
这便是提醒他,梁国、梁国的皇帝,对他褚向而言,有国仇家恨,他时刻不能忘了这样的仇恨。
“那姑母就对得起我的父母吗?”
褚向被这样的牢笼关了十几年,早已经生出逆反之心,闻言厉声反问、
“我父母的遗物家产如今在哪儿?我褚宅的家丁忠仆如今又在哪儿?您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未来成人所用,可我如今已经成年,依然身无长物、赤手空拳。你将我褚家万贯家财都双手献与旁人,又让我以仆人之身侍奉他人,这样就对的起我父母的在天之灵吗?”
裴家的私兵都在外面制服褚家的家丁,在他身边的都是萧宝夤的亲卫,他并不怕别人听了去。
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妇人的巨咳,又有侍女的惊呼之声。
门口几个褚皇后的心腹闻之大怒,指着褚向说:“这逆子竟冲撞娘娘,咱们将他擒了,让他跪在娘娘榻前认罪。”
就在双方快要动手之时,屋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背着褚皇后的健妇出现在屋门前,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容。
褚皇后比起之前褚向出使时老了许多,不但头发花白,连脸上都生出了不少皱纹,看起来行就将木。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偏心?”
她双腿已废,伏在健妇背上,声音疲惫的问道。
褚向默然不语。
“你是那人的外甥,可他是那人的侄子,谁更亲厚?我让你以臣子的身份侍奉他,是为了不让你忘了君臣之恩。你以为你得了他的庇护就可以自立了?不,你只是被他推出来的障眼法而已。”
褚皇后对褚向露出惋惜的表情,“一个是天潢贵胄,一个是一方诸侯,你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你凭什么和他们平起平坐?若不是我举褚家余力尽全力周旋,你以为你能活着站在这里?”
她看着褚向的表情就像是他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褚向,我能让你长大成人,也能让你无立锥之地,你以为你翅膀已经硬了,其实不过还是只雏鸟,不要再兀自倔强了。”
“原来我这个和您血脉相连的亲人,还比不得和你毫无血缘之情的外人。”
褚向自嘲地笑了笑,看着面前的姑母,低声呢喃:“也是,他可能是你夫君的遗子,我这个侄儿又算什么……”
他自怨自艾地说着能让外人大骇的话,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之意。
“公子,要我们擒贼先擒王吗?”
萧宝夤的亲卫低声问。
“不。”
他看着面前的姑母,缓缓摇了摇头。
见他摇头,褚皇后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然而那笑容还未绽放多久,就立刻僵硬在了脸上。
褚向向着姑母屈身一跪,又拜了拜,复站起身来,木然道:
“姑母,你既然如此喜欢这处宅院,那便给了你了。从此这里姓萧,不再姓褚。”
他站起身,表情冷毅,对着身边的亲卫说:
“走,我们去宗祠。”
最终褚向并没有像马文才说的那般绑了所有的家仆发卖再换上自己的人,而是带着所有的私兵和亲卫,一起抢了自己家的宗祠。
那间供着褚家这一支祖先牌位的家庙里如今已经空了。
褚向将家庙里所有的东西全部带走,领着之前跪在道路两旁的十几个家仆,离开了褚家。
这曾是为他遮风避雨之地,也曾留下他仅有的温情时光。
然而随着父母的离去,这里已经渐渐变成了牢笼监狱。
临走之前,褚向命亲卫除下了褚家的门牌,砸碎扔在褚宅门前。
他带着私兵闯入自家的事情早已经让两边的府宅生出不少好奇之心,褚家低调神秘,平时深居简出,如今见那懦弱的少年居然搬空了家里的家庙,手中抱着父母的牌位走出府门,之后更是砸了自家“累世公卿”的招牌,越发议论纷纷。
可褚向却不管这些人在议论什么,他将父母祖宗的牌位用绳子背负在身上,就保持着这样古怪的样子,一步步走向台城。
他出使归来,入城时曾引起全城轰动,这一路上还有不少人认出了他,对他指指点点,他却好似浑然无觉,寒着脸走在路上,身后跟着裴家私兵和萧宝夤的亲卫。
待到了台城门口,这些私兵亲卫也不能再进去了,台城的城门官出来询问缘故。
毕竟背着牌位什么的来百官理事的台城叩门,实在也太让人讶异了。
“我要去少府。”
“你是何人?去少府有何事?”
“吾乃阳翟褚向,齐太宰文简公褚渊之孙,齐太常褚蓁之子。”
这位褚家的遗孤眼神奕奕,闪着让人惊心动魄的光芒。
“在下年幼痛失双亲,受姑母抚育之恩长大成人,深恩无以为报。如今在下业已成人,与姑母再居一府已不合适……”
“今特来少府,将父母遗留之府邸、家财、仆众赠与姑母,供其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