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郑侯爷的话,寺内一切安好。”
江窈整个身子掩在树丛里,大大的芭蕉扇把她遮得严严实实。
她捏起鼻子,瓮声瓮气大喊了一声:“天呐,公主殿下怎么在歪脖子树那儿?”
要知道,禁军统领话音刚落,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郑岱果真中计,缰绳一甩,调头朝歪脖子的方向去了。
江窈抿了抿唇,脸上浮出几分笑意,堂而皇之一路径直进了寺院正门,那叫一个畅通无阻。
禁军统领:“……”
他都想给这小祖宗跪了,一时间齐唰唰这么多道视线盯着她瞧。
夜色迷离中,她的裙裾飞舞,柳条枝抽出来的楚腰,她个头蹿得不高,她骨架属于娇小一类,该有的轮廓风致一样不少,所以身段比同龄生得姣好许多,工笔画里走出来的似的,颈后的肌肤白皙。
时值晚秋,她仍旧穿着软罗烟的料子,愈发衬得她冰肌玉骨。
鬓边的发带正好被风掠在耳后,落在齐胸裙边的璎珞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几乎要敲在人心坎尖上。
不得不说,圣人不愧是圣人,一语中的。
建章公主出生时,光熙帝下旨大赦天下,当即大笔一挥,给她从《诗经》里取了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下一刻众人慌慌张张埋下头,有几个青瓜蛋子甚至涨红了脸。
第4章
“殿下,本侯前阵子结识了个十分有趣的门客,从而得了一柄竹雕灵芝玉如意,虽比不上宫里头的富丽堂皇,却颇有灵性,据说是个上了年份的宝贝,本想着进宫给姑母请安时带给你瞧一瞧,没想到造化弄人。”
树下的女子背影绰约,模模糊糊至少也有七八分神.韵像极了江窈,只是个头上有微末偏差,那还是连枝躬着腰的效果,郑岱未做多想,规矩的朝她作了一揖。
“你在静安寺可还好受么?”
如果说郑岱一开始的话还算正常的话,那么现在已经僭越。
他可以问公主在静安寺可还待得住么,但他偏偏捡了一句还好受么问出口,话里话外都流露着亲昵的意思。
连枝僵在原地,信息量太大,她能给什么反应啊。
只好一个劲的想念起自家公主来,她想,要是江窈在,要么一句话轻松噎住郑候爷,要么不搭理他。
她以前侍奉在公主左右的时候,也不是没听过郑侯爷这般胡言乱语,但公主从不给他好脸色,他却愈发上赶着,公主最后也只能和他一起不着调,用公主的话来说,就是来啊互相腌臜啊。
郑岱被江窈像这样晾惯了,反正都是任由他自说自话,他皱了皱眉,苦巴巴的开口:“不如本侯带你去夜市上逛一逛?”
“奴婢见过郑侯爷。”连枝叫苦不迭,回转过神来,朝地上啪叽一跪,匆匆瞥过一眼郑侯爷的脸色,都快黑成锅底炭了。
连枝刚踏进院子,就看到江窈探头探脑蹲在窗子前的一幕。她心有余悸,虽然郑侯爷看她的眼神确实有恨不得掐死她的意思,但他总不能真杀人灭口吧,按公主性子会和他没完。
连枝腕上一紧,江窈把她拉过去,朝正屋的方向指了指,连枝读出江窈的口型——
里面那位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连枝:“……”您才知道呐?
“要不要把人交出去?奴婢再回头跑一趟就是了,郑侯爷正跟那训话呢。”连枝附耳道。
江窈思索了三秒,点了点头。
她又不是可怜的老实人,虽然说那公子哥儿的长相确实挺对她口味,但是她最起码的明辨是非观也是有的,她心底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不仅是人家脾气不讨喜踩了雷点,现在还背上了刺客的罪名。
这感觉就像粉了个爱豆,人设崩塌后,总结失恋了。
心动归心动,她不会失了智。
江窈一抬眼,猝不及防撞进一潭深邃不见底的眸光里。
谢槐玉就这么倚在门边静静的看着她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悄没声息的,江窈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细思恐极。
“连枝姑娘,还没有好好谢过你救命之恩。”
虽然说这人傲慢了些,冷淡了些,但该有的礼数却一概不少,奈何晚了一步。
连枝傻乎乎的应了声“哎”,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江窈准备吐出口的一句“哪里哪里”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她藏在袖子下握着连枝的手攥紧了紧,面上故作轻松:“是这样的,我今天刚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个失踪多年的嫡亲姊妹。”她声音越来越低,迷茫的望着他,“我要是告诉你,无巧不成书,她和我名字一模一样,你信么?”
拜托,这大乌龙她能解释出来才怪了。
其实她还挺能理解为什么皇帝微服私访总喜欢叫别人当着外人的面自称老爷,一开始确实比较有情趣。
谢槐玉无动于衷,于是江窈绝望的摊了摊手,自说自话道:“好吧,就知道你会不信。”
轻轻移到连枝腰后推了她一下,连枝心领神会,决定脚底开溜去搬救兵。
然而连枝才迈出门槛,这才发现外面灯火通明,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眺望了一眼,好像是郑侯爷带着人朝这里来。
连枝不由得想起歪脖子树下的种种,现在又不是和公主说话的时机,等她再回过身,院子里空荡荡一片,徒留几片秋叶扫地。
郑岱登门时还敲了敲院门,看着连枝朝自己欠身见礼,笑眯眯的问她:“公主人呢?”仿佛适才阴云密布的人不是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