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几乎异口同声道:“微臣以为,唯有谢相堪当此任。”
他只好慢腾腾把迈出去的半只脚缩回来。
好像他假装没有人看见,就真的没有人看见一样。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用来形容下朝后鸟作兽散的状况再合适不过。
当然了,除了谢相,他要么是俨然一副领军形象走在最前面,他的步履不疾不徐,却始终没人越过。要么就是被光熙帝留步,出来后便成了走在最后面。
谢相大概从来不屑和人为伍,大多是旁人攀附于他。
但是今天谢相落在最后头的原因并非被光熙帝绊住了脚。
谢相一如既往的衣冠楚楚,长身玉立,辨不清神色。
郑侯爷一手捧着解下特制的乌纱军帽,神情狼狈不堪。
至少从江煊的角度看过去,反倒是谢槐玉更像军侯些。
“离建章公主远一点。”谢槐玉的声音清冷。
江煊小心翼翼的听墙根,没想到第一句就信息量庞大,差点没让他两眼一抹黑栽个大跟头。
“郑侯爷,不论你对公主揣的什么心思,郑太后在世一日,你便要对她献一日殷勤,并且是不得不对她百般殷勤。”谢槐玉面无波澜,说的话却字字诛心,轻而易举卷起郑岱心底一阵惊涛骇浪。
不待郑岱有所回应,谢槐玉讥笑,“难道不是么?”
郑岱被戳中私欲,脸上的风度再也挂不住:“我即便当真对公主唯利是图,那也不干你的事。”
谢槐玉一派从容不迫,仿佛这世间的所有事都尽数在他的运筹帷幄中。
“听说胞弟郑寅即将参加明年春闱?他的大好仕途,可全都掌握在你手上了。”
此时躲在柱子后面的江煊满脸震惊,他总感觉自己好像有重大发现。
他摸了摸脑袋,想不明白自己电光火石间为什么会冒出这种臆想。
如果说,谢相对建章公主突如其来的上心,算臆想的话。
第17章
听墙根这件事自古有之,江煊却是生平头一回干。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他对此事得出的唯一经验就是,以后再也不要听墙根。
难怪父皇坐拥天下,都不会整日里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秘密揣在肚子里搁得久了,难免不是一种煎熬。他又不能轻易找旁人倾诉,而且是和江窈相关的事,自然是要告诉江窈的。
今日他在东宫被太傅绊住了脚,老生常谈,唠叨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便没有去凤仪宫等江窈散学。
没想到太傅前脚离开东宫,后脚又去御书房把他告了一状,说他目无尊师,吊儿郎当。
光熙帝把他召去训了一顿,说他是朽木不可雕也,罚他在东宫读书写字,闲暇之余不许同人顽闹,东宫凡有违令者,一律统统二十大板。
这下好了,连他身边的大太监平时见着他都胆战心惊的,那叫一个谨言慎行。
于是他更郁闷了,有话憋在心里头不能说,又不能找人解惑,整个人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垂头丧气,腮帮子肉都瘦了不少。
如此一来,便蹉跎了七八日。
等他在去找江窈时,江窈正在忙着做纸鸢,可谓是不亦乐乎,整个人跟在棉花堆里滚过一圈似的,见谁都笑吟吟的,温温婉婉,有再大的心事,见着她笑一笑,似乎都能抚平褶皱。
说是做纸鸢,实际上纸鸢里面竹制的骨架早已由工匠做好,排列的整整齐齐。
江煊刚进凤仪宫时看到庭院中间围成个方阵的纸鸢雏形,一时间傻了眼,不说成百上千,这得有大几十个吧。
江窈则不以为然,她负手立在檐下,看着底下的队形,大有一副校长看早操的架势。
“你这忙什么呢?”江煊表示理解无能,“若是你想放纸鸢,钟意什么花案样式,命人直接去做不是更好?”
江窈给了他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没搭理他。
连枝给她摆了个长案,上头堆着宣纸。
江窈拿起最大的判官笔,煞有其事的蘸了蘸墨。
“皇姐,放过它们吧。”江煊上前一步,把宣纸护犊子一样护在身后。
“休得胡闹。”江窈老神在在道。
江煊听到她神似太傅的口吻心下一躁,碍于连枝等人在场,他只好压低声音:“皇姐,我有正经事和你说。”
江窈忍俊不禁:“说的好像你之前找我说的都不是正经事一样。”
见她一门心思扑在纸鸢上,江煊本着舍己为人的精神,不如先替她排忧解难。
他不忘提点起江窈:“依我看,画个小蜻蜓,小蝴蝶就很好,既赏心悦目,又省得你费心思。”
其实他心底的真实想法是,总归纸鸢是要飞在天上的,到时候只可远观,便也看不出来画技拙劣了。
江窈出师不利,还没落笔就滴下墨渍来,团在宣纸中间。
她索性将判官笔塞到江煊手里:“来来来,笔给你。”
江煊一个劲的推辞:“既是你诚心想画,定是想图个彩头,自己画出来的瞧着都比旁人的讨喜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