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黑大壮对视一眼,这小媳妇嘴真是损,而且说的是自己婆婆,一点家教没有。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弓着腰脸色不好,像是有慢性病。他看我们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然后走到里屋门前,对里面说:“别吵吵了大晚上的,有什么话好好说。”
小媳妇掐着腰探出头:“你妈就是不懂事,人家客人大老远来的,她就在那装死狗,一动不动。你进来说说。”
那男人窝囊地说:“那也别吵吵,邻居都睡了。”他走进屋里,咳嗽了几声,劝他妈出去见客。
我如坐针芒,对黑大壮说,要不咱走得了,别为难一个老太太。
黑大壮摆摆手,淡淡说:“我倒要看看这老太太能忍到什么时候。”
时间不长,门帘一挑,真就出来一个老太太。这老太太满脸风霜,皱着眉头,走路都打晃。我看不明白,黑大壮为啥跑那么远来找这个人。
老太太看了我们一眼,脸上没有表情,袖着衣筒坐在一旁的角落,垂眉耷拉眼。
小媳妇笑嘻嘻出来:“我婆婆让我劝出来了,有啥事你们聊。”说着,她坐在一边嗑着瓜子。
黑大壮瞅着她笑,就是不开口说话。
小媳妇像是明白什么似的,把瓜子扔到桌子上,“你们聊,你们聊。”看那男人不走,她过去就是一巴掌:“走!回去睡觉!一点没眼力见,没看人家烦你了吗?”
那男人一脸病态,也不敢反驳,弓着腰说:“你们聊你们聊。”两口子出了房门。
门没关,黑大壮看着屋外黑漆漆的院子,淡淡说:“没想到当年赫赫有名的白莲娘子,今天会是这般模样。”
老太太垂着头,也不看我们,好半天道:“有事说事,别磨叽。”
“好。”黑大壮道:“你和丹东的香堂还有联系吗?”
老太太不答话,似乎是睡着了。
黑大壮长出了口气,挠挠眉头:“我这位小兄弟要到丹东去办事,很可能要面临生死难关,人生地不熟的。老白太太,你要是和那边的香堂有联系,就帮我们一下,联系联系当地堂口里的香童。”
老太太从椅子上站起来,依旧袖着衣筒:“不认识,你们走吧。”
“你需要什么,尽可以提出来。”黑大壮道。
老太太这时慢慢回头看了他一眼:“一百万,你有吗?”
只听窗外咕咚一声,好像是砸烂了花盆,透过窗我看到有黑影匆匆跑了,正是那小媳妇,原来她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
黑大壮也不以为意,说道:“一百万你怎么不去抢。哦,我忘了,你现在退隐江湖,就是一个普通的小老太太。”
老太太一瞬间眼神极为犀利,也就这么一瞬,过去了之后,整个人又回归有气无力的样子。她淡淡道:“普通人没什么不好的。以前的事我不想谈了,以前的人也不想见了,你们赶紧走吧。”
“既然你什么都不想,为什么还别着那朵花?”黑大壮说。
我的目光落在老太太腰里的衣服上,那里别着一只红色的纸花。纸花一般都是上供给死人用的,活人都嫌晦气,没想到这老太太身上还别着这玩意。
老太太道:“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丹东香童,价钱不能少了。”
“你开个实在价,别张口一百万,有点骂人了。”黑大壮说。
老太太道:“听说你在做山货?”
“嗯。”黑大壮说。
老太太道:“这样吧,我儿子有病,你给一根品相好一点的野外老山参就行。”
我心里一惊,现在的山参基本上都是人工种植的,大棚扣出来的,真正野外生长的老山参那是可遇不可求。黑大壮以前拿了几根须子给毛球吃,一根须子就好几百。
黑大壮在思索,我赶忙咳嗽一声:“黑大哥,算了,走吧咱们。”
“怎么了兄弟?”他愕然。
“我到丹东办自己的事,就不麻烦什么人了。再说一根山参得多少钱,用不着整这个。”我说。
黑大壮还来了脾气:“别价,我告诉你小冯,我老黑能在江湖闯荡这么多年,就凭着两个字,仗义!对兄弟义气,这样才能聚拢人气。这个事你不用管了,不就一根山参吗。”
他对老太太道:“这样吧,过两天我托人把东西送过来。我答应你了。”
我按住他,厉声道:“黑哥,不能用你的钱!”
黑大壮笑笑:“兄弟,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你去丹东两眼一抹黑,找谁去?你就听我的吧。”
老太太看看他:“好!姓黑的,我知道你是个人物,不能赖账,再说了你也不敢跟我赖账,对不?我给你写个字条。”
我急了:“还得打欠条?”
“小伙子,你是个棒槌吧?”老太太歪眼看我:“我是给丹东堂口的香童写条,到了之后你去找他,自会帮你。”
黑大壮道:“兄弟,其他事不用你操心。”
老太太在一张纸上随便划拉了两个字,然后解开腰里的红色纸花,裹在里面,递给我:“记得,你要是以后没事了,过了这一关,就把纸花给我带回来。要是你死在外面,当我没说过,这朵花给你陪葬了。”
我听得鼻子都气歪了:“老太太,你能不能说点吉祥话。”
老太太笑:“我这一辈子什么话都说过,就是不会说吉祥话。”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丹东香童
我拿着老白太太给的纸条,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一个字都看不懂,不知是她的笔画潦草,还是压根就不是汉字,上面全是一个个类似蚯蚓的线条。
我看得纳闷,又不好意思细问,只好满怀郁闷的把纸条小心翼翼收起来。老太太告诉我,到丹东之后,在鸭绿江对面的街道,找一家临街的小吃摊,店主叫白德旺,他看到字条,自会帮你。
我答应一声,其实不怎么信任她,这玩意靠谱吗。可毕竟这张二指宽的小纸条是黑大哥用野生老山参换来的,不管怎么说,钱花出去得听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