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太太袖着衣筒,下了逐客令,两位就不留你们了。
黑大壮给我使个眼色,我们刚跨出门,老太太在身后道:“姓黑的,我只给你三天。三天之内你答应的老山参如果没送来,咱们到时候再说话。”
黑大壮脚步停滞了一下,没回头,只是两只手在半空抱了抱拳,我们一起出了这家院子。
等回到车里,黑大壮像是撒了气,全身瘫软,手哆嗦个不停,摸着烟,烟盒都掉了。我赶紧捡起来,“黑大哥,这老太太到底什么人,气场挺足啊。”
“吉林鬼堂知道不?”黑大壮问。
我吃惊不小:“知道啊,算是打过交道吧。”我想起寻找八仙洞的时候,曾经遇到梅姑和鬼堂的香童斗法,当时情况之危险之诡谲,让我当时非常震撼。
黑大壮道:“吉林鬼堂在东北三省的重要城市都设有分堂,咱们刚才见的这个老白太太以前是丹东分堂的堂口香主,外号叫白莲娘子。这老太太你看着不起眼,年轻时候手底下至少有十几条人命。”
我倒抽口冷气,冷汗都下来了,难怪感觉这人很是阴鸷,有种形容不出来的气场,原来这么牛逼。
黑大壮悠然神往,“当时鬼堂有三个女子响彻东北,大家给她们编了一句顺口溜,叫清香白莲素还真。其中‘白莲’就是这个老白太太,白莲娘子。”
这句诗怎么这么熟悉呢?想起了,我、解铃、熊大海和李瞎子曾经去找过一只闭关修行的蛤蟆精,在它藏身的洞窟墙壁上,看过这句诗。我还记得原诗应该是两句,脱俗仙子谈无欲,清香白莲素还真。
这首诗出现在蛤蟆精的洞窟上应该不是巧合吧,难道蛤蟆精附身的红衣小女孩和鬼堂有什么渊源,或许她就是三个女子其中之一呢?
我一时想的很多,黑大壮则自顾自感慨:“昔日的风云人物,谁能想到现在变成一个居家小老太太。”
“而且被儿媳妇这么没礼貌的教训,居然都不敢还嘴。”我说。
黑大壮道:“我以前蹲大牢的时候,和鬼堂一个香童在牢里认识,出来之后,经过他引荐,这才结识了白莲娘子。那时候她孩子有病,据说是怀胎时候被敌人所伤,动了胎气,从此之后白莲娘子就归隐江湖了。”
我想起老白太太的儿子,一身病态,不停咳嗽。
白莲娘子能想象到她年轻时候的风采,这么个心气高的女子,还是过不了母子这关,堕落于斯,让自家儿媳妇骂的狗血淋头,不敢放声,还真是难为她了。
黑大壮看看表,“眼瞅着天亮了,你也别去宾馆开房间这么麻烦,我送你到火车站,你在车里睡一觉,明早去丹东。”
我答应一声,特别感激。
黑大壮让我好好睡一会儿,他开着车驶入了夜色之中。
我实在太累了,闭上眼就醒不过来,正睡得香被黑大壮推起来,看看表早上五点多,我和他告了别,进火车站等候列车,出发到丹东。
在火车上我又睡了过去,不知不觉到了丹东站。
丹东是我第二次来。第一次是亮先生的事,当时是在丹东周边的民安县,并没有到过丹东市内,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看看鸭绿江了。
我在鸭绿江边上找了一家酒店先开好房间,好好休息了一下。下午溜溜达达出来,到鸭绿江公园看风景。我在公园来回溜了几遍,看了著名的断桥,又上了游艇在江面转了几圈,看了对岸的朝鲜,黑色的土地,贫瘠的村落,站在船头我有种穿越时光的感慨。
鸭绿江的江水很黑,这里的江面也并不宽广,加上对岸的荒凉,很容易感受到时间的沧桑。
我的心情沉重起来,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想着老白太太告诉我的地址,便穿过街道,在一条几乎没什么人经过的胡同口,看到了一家吃饭摊子。丹东的街头巷尾有很多这样的小吃摊,店主在临街搭一个棚子,里面摆着桌子凳子,中间是各色食材,可以先点先吃,价格也公道。
我到的时候,里面有几个像是上班族的人在吃着便饭,店主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正里里外外忙活。看我来了,她笑着过来:“客人想吃点什么。”说着,拿过食谱让我看。
上面都是老百姓菜,偶尔有海鲜,便宜的让人觉得是不是作假。我也饿了,随手点了苞米粥,几个肉包子,外加小咸菜。
时间不长,热气腾腾的粥上来了,我掰着筷子说:“老板娘,我跟你打听个人。”
那女孩咯咯乐:“我不是老板娘,我是老板娘她闺女,你说吧,要找谁?”
“我问一下,白德旺是不是在这里?”
那女孩瞪大了眼睛:“那是我爸爸啊,你认识我爸爸?”
“啊,有点事找他。”我说。
女孩说:“这样吧,他马上就过来接班了,你先吃着等他。”
我答应一声,吃起来。别说这小食摊看着简陋,做的东西还真不赖,味道很浓郁,尤其这东北苞米碴子粥,我都多长时间没喝过这么正宗的了。
吃过了饭,那姑娘在一个人忙活,她爸爸还没有来。我怕妨碍人家生意,便坐在棚子最里面刷着手机看新闻。等了能有二十多分钟,女孩说:“爸,有人找你。”
我抬头去看,外面来了个人。他瘦高个,能有五十来岁,脸上写满了沧桑和疲惫,让我想起黑色泛浑的鸭绿江。他穿着一件看着很旧的羽绒服,一看这个样子,就是知道他是在生活底层挣扎过日子的草根。
这个男人走过来,看看我,小心地问:“您找我有事?”
“你是白德旺先生?”我问。
男人点点头,说我就是。
我从兜里掏出老白太太给我的纸红花,白德旺眼睛里精光一闪,身上的气场似乎发生了变化。他道:“客人,有什么话你跟我到外面说。”
我跟着他到了棚子外面,继续往深处走,我只好跟着。女孩探头出来看我们,眼神写满了纳闷,不知道她爸爸为什么搞这么神秘。
我们走到胡同的最里面,没个路灯特别黑,一个人都没有。白德旺问我,你到底是谁?
我把老白太太写的字条给他。
白德旺接过来,摸着黑的看,他把纸条和纸花又还给我,问:“白莲嫂子还好?”
我知道他问的是白莲娘子,赶紧道:“还好,现在居家过日子。”
“哦,她儿子呢?”白德旺漫不经心地问。
我说:“也挺好的,就是身上有病,看着有气无力的。”
“你这次过来,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她这么帮你。”白德旺靠着墙壁,一只脚抵住后面,缓缓从兜里掏出烟抽。那风度绝对不像是下岗工人什么的,而像是上海滩的黑帮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