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不能做的,有人替她去做。也不枉费朕欠她的这十余年,十年哪!”说着,陛下忽又想起这十年相关,想起那柔弱单薄的身姿竟如此凄苦艰难地挨了十年。
他缓缓睁开眼,眸色愈深:“安向渊年迈,三千里也不必走完。”
“是!”景公公忙躬身应下。
昭阳殿外,安若与楚元逸刚刚转入甬道,身子便是一软。大仇得报,她攒在心口那口气忽然倾泻而出,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虚软无力。
楚元逸忙伸手扶住她,最后索性又将她抱起。
安若沉沉地闭上眼,只觉得累极,只想闭上眼好生歇一歇。然这一觉睡着,待她醒来已然躺在云间院的床上,床侧薄纱微微敛住外头的光亮,可见已是白日。
她睡了整宿。安若顾自起身,掀开纱帘却又辨不清眼下的时辰。外头天色略有暗沉,似清晨又似黄昏。
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声打轩窗传来。安若索性坐在床头,没有起身。这样的风声伴着雨声,正适合她将心事好好沉淀,思虑一番将来。
又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她终于下床,石竹伺候她洗漱,又着人送来午膳。安若这才知晓,她这一觉是一直睡到了正午。
她没多少胃口,简单吃了些,便与石竹道:“我仔细想了想你与暮霄,石竹,他若是求娶,你可愿嫁于他?”
“奴婢……”石竹脸颊涨红,说不出话来。
“我心愿已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和石榴,石榴她所托非人,但终归是她一心所求,你与暮霄,我是十分放心的,日后我走了,石榴也要你多加照看。”
石竹错愕地抬起眼:“皇妃您不打算带我走?”她近日一直暗自纠结,若她随皇妃一道离去,是否与暮霄便再没了可能?然而没成想,皇妃一早替她做好了打算。
“你要嫁人,总不能连带着暮霄也一起带走。”
“为何不能?”
安若失笑:“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暮霄是他的心腹。”说着又是宽慰道,“放心,我想你们了,自会回来看你们。去吧,去将暮霄和殿下请来。”
石竹足下迟疑,却也明白皇妃定下的事无人更改。自一开始皇妃便打算好了,一切终结她便离去。石竹曾指望着皇妃与殿下生出情愫,奈何皇妃始终冷清自持,她终是不情愿的向外行去。
楚元逸很快来到云间院,安若令石竹与暮霄在门外稍候片刻。她忽然起身,于楚元逸面前正经一拜。楚元逸愣了下,只听她道:“我大仇得报,还未谢过殿下。”
楚元逸道:“你也曾帮我许多。”
“那咱们……算是两清。”
楚元逸微怔,果然,事情告一段落,她又成了那个清冷不近人情的姑子。她这是要走。说了许多次的不会留,会给他让位,这一天终是来了。
安若道:“我与殿下的事已了,石竹与暮霄,不知殿下怎么看?”
“但凭他们喜欢。”
“嗯。”
安若得了话,随即令两人入门。照旧没有那些个兜兜转转,她直接问暮霄:“你喜欢石竹?”
“皇妃?”暮霄尚未开口,却将石竹惊了一惊。她知晓是要将事情挑破,但没想过竟是这样直接?脸颊滚烫迅疾怎样都遮掩不住。
暮霄亦是怔了下,随即仰起脸,一字一顿郑重其事道:“是,属下喜欢石竹姑娘。”
“愿意一生一世照顾她?”
“我愿意。”
石竹在一侧再是耐不住,几乎是要夺路而逃,奈何手腕被安若紧紧攥住,实在不好挣脱,只得满脸绯红身子僵硬地立在原地。
安若一面拉着石竹,一面直直地盯着暮霄,语带警示:“即便我不再是皇妃,她没了依靠,你依然要对她好,否则不论我到了哪里,都不会放过你。”
“是。”应罢,暮霄才有一瞬的迟疑。这迟疑并非对这眼前女子,她一心一意为石竹考量,他很是感激。迟疑是那端端坐的殿下,皇妃这番话只怕会让殿下寻着口子,日后兴许要用这样的借口,少不得真要假装一番婚事不顺。
“好!”安若道,“那我问你,若石竹与殿下同时性命攸关,你仅可救一个,你会救谁?”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俱是怔住,周遭寂静的顿时只闻得外头落雨的声响。
第66章 石竹
石竹立时瞪圆了眼睛, 她明白皇妃待她好,可殿下就在那坐着呢?坐着呢!坐着呢!!
暮霄当年曾承过殿下救命的恩情,她怎敢与殿下相较?既算没有那恩情, 她亦从未想过与殿下比较。暮霄的忠心与待她好,并不相悖。就像她与皇妃一般,怎能这般相提并论?
暮霄亦是僵住,抬眸望向楚元逸, 得来允准方坦诚道:“属下会救殿下, 而后与石竹一起死。”
安若略有些惊异这样的回答,却又觉得这样已是最好。末了, 她终是松开石竹, 待两人离去方与楚元逸道:“还请殿下不要介怀, 我在意的人不多,是以总要处理妥当。”
楚元逸默了默:“你在意的人, 石竹算一个,石榴也算一个。”
安若没有吱声,算是默认他所言。楚元逸顿觉石头砸在自个脚上,明知她在意的人里断然不会有他, 偏要自寻烦恼。
“他二人的婚事办完你就预备走, 可想好去哪?”
“南方吧, 去个没有严寒多是雨季的地方。”安若望向窗外, 目光略有些怅然。“京城的雨季也快到了。”
“已经到了。”楚元逸道。
安若低低“嗯”了一声, 正想说“还请殿下事先将和离书备好”, 亦想问一问皇子和离应是怎样的程序, 是否繁琐。然她脑子刚刚转过一个圈,还未来得及开口,楚元逸忽的说道:“晚些走吧!”
“呃?”她着实愣了下。
四目相对, 楚元逸面色却是平常,仿佛说出口的话不是为着挽留。
他道:“楚颜已经在路上,她时常惦念着你,好歹与她道个别。”
安若微微点了点下颌,想着倒也是应当。楚元逸又道:“对了,她还带了面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