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首?
“噗嗤!”安若一时没忍住,笑意顿时在嘴角咧开。要不要以这样正经的神色说这样的话?
“四公主若是知道殿下也这般说,怕是要与你置气。”四公主虽还未归京,这流言却是先一步传入了楚京之中。四公主休夫后难耐寂寞,找了面首入门。
那面首,便是暮云。
安若先前闲来无事听石竹说过此事,京城内的唾沫星子早已堆了满缸,多得是说四公主不成体统。可旁人说来便罢,楚元逸竟也顺口拿四公主打趣。
楚元逸却是沉溺在女子清甜的笑靥里,极力克制方敛住目光,眼皮低垂道:“她不怕人说。”
“是啊,四公主性情爽朗,想来也是不惧人言。”
数日后。
安若将一袭红色嫁衣的石竹送出门,鞭炮声渐渐远去,她一人站在檐下,第一粒雨滴落在手背时,心口仿佛又空了一片。不知过了多久,雨水溅湿她的鞋面和裙摆,她才缓慢后退了一步。可却未回到房内,而是依旧站在那里,不知是等雨停,还是等大雨瓢泼。
一道青色身影手执玉骨伞出现在眼帘时,她正思索着最后一桩事。安歌的归处。她也该问问安歌,日后有何打算?她若是离开皇子府,安歌也不便再留在府上。
“舍不得?”男子不知何时立在肩侧。
“天要下雨,拦不住。”
“你若是阻拦,石竹石榴此刻仍在你的身边。”那两个丫头极是忠心,硬是阻拦必是能拦住。
“我喜欢她们奔向自己的幸福。”
“你呢,从未想过嫁一人过一生?”楚元逸侧身凝着安若的侧脸,她的脸颊似也沾染了雨水,像淌过池水的花朵,诱人采撷。
安若微微摇头,随口反问:“殿下呢?可有喜欢的女子?”他曾说苏绾绾乃是棋子,不知他中意的是哪个?那一世,又是谁最后做了他的皇后。
“确有一人。”
“是谁?”微弱的好奇勾扯,安若眼中终于蹿出些光亮,“能让殿下喜欢,定是个极好的女子。”
她定定地凝着他等他回答,四目交接,安若清楚地望见那眸底翻涌的情绪,一层一层像海浪一样奔来。她没来由的就有些慌张,可身子反应慢了半拍,没能及时错开脸,因而便一眼不曾错漏,看他满目情深,听他清清楚楚地说道:“是,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遇见她之前我以权术以筹谋,遇见以后,我想俘获人心。”
安若终于错开脸,那一瞬的慌张也消失不见。她平静道:“殿下喜欢,为何没有求娶?”说着又是失笑,“我倒忘了,不过殿下宽心,待四公主回城,我便腾出皇妃的位子。总不能令人家姑娘一直等着。”
“是我在等她。”楚元逸蓦地说道。
“嗯?”单相思啊!这便不大好办。“那……殿下多多用心,心诚则灵。”
“她是个姑子。”
呃……
安若张了张嘴,好会儿方才小心闭上。她就不该多问,现下可好,楚元逸竟是要与佛祖抢人,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
是夜。
因着不适应石竹不在身侧,安若翻来覆去许久方才睡着。可陷入沉眠依旧不得安生,爹爹忌日将至,她又开始如幼时般被梦魇侵袭,那明明是面目狰狞几近癫狂的模样,可梦里的她偏偏知晓那是爹爹,她一面害怕一面又因为思念想要靠近。
忽然,那鬼魅向她扑来。她吓得心口都停止跳动,伴着一声惊雷,她猛然睁开眼,眼前清晰地划过一道可怖的身影。
“石竹?”她下意识想大喊出声,却只发出微弱的声响。惊惶之余,想再发出声音,已见纱帘微动,一道身影疾速而来。
“别怕,已经醒了,别怕。”
那声音温柔低哑,却又带着极强的力道。
安若心口扑通扑通狂跳,什么都顾不得。她一把抓住来人的袖子猛地起身,整个人结结实实撞到他的怀里。
他的心跳沉稳有力,安若贴着他宽厚的胸膛,附着他轻柔地抚在她的背上,一遍遍说着,“不怕,不怕。”
她终于安定下来,也终于发觉她紧紧抱着的人并非石竹,而是与她一般只着了里衣的楚元逸。两人隔着薄薄的衣料肌肤相贴,她似乎是第一次察觉,男子的身体比女子滚烫的多。
她慌忙松开手,垂下头低低道:“对不起,我以为……日后烦请殿下歇在别处吧!”
楚元逸身前蓦地一空,嗓音沉沉:“为何?”
“爹爹忌辰将至,每年此时我每每做梦,少不得夜夜醒来不得安生。殿下歇在别处,免得被我惊扰。”
“只是因此,又何必道歉?”
道歉自是因为自己行为不当。她无知时尚可,如今既已知晓楚元逸心上有人,她断不可没了规矩。
然这话出口,愈是显得她轻浮。
安若下意识抿了抿干涩的唇,到底是直言:“男女有别,是我逾距。”
“安若!”楚元逸嗓音愈沉,他不知安若脑子转了几个圈,只觉被人推开几丈远。仿佛不论他如何拼尽全力,她仍在层层雾霭之外,看不透,也摸不到。
安若?他极少叫她的名字。
安若以为令他不喜,又是做解:“殿下有所不知,每年此时张氏便会令人扮作鬼怪吓我,儿时阴影我抗不住。”
“既是抗不住,还要将我往外推?”
安若蓦地怔住,抬眼去瞧正撞上楚元逸深邃的眸光,那眸光一眨不眨落在她的身上,幽深凝重。她瞧着有些熟悉,似乎白日里他用过这样的神色瞧她。
是了,是她探究他心上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