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蘅拿出防护罩打开,这些东西被挡在矮坡之下,层层叠叠地堆积成焦炭,焦臭味和烟气弥漫在整个空间区域里,十分呛人。他回头去寻摸自己进来的位置,没有,在触碰到对面的自己的手指之后,他就凭空落到这个地方来。
根据他的经验,他判断这个地方又是幻境。说来,鬼蜮里的东西,最是喜欢用心魔去攻占人类的心,让他们自动走入陷阱,那些幻觉幻境,就是针对人心编织的最具有诱惑力的捕网。
不过这个幻境有点不一样,竟然直接上来就是围攻屠杀。
防护罩的顶部很快也堆满了尸首,俞蘅根本无法移动。既然出不去他也没办法,只好坐在那里等着,等待幻境什么时候转换为别的。悠悠绵长的哭声从外面传进来,“还我的头……还我的心脏……还我的眼睛……”
俞蘅思维晃了一瞬,立刻意识到这些哭声有催眠作用,于是立刻盘腿坐下念静心咒和清心诀。闭上眼睛之后,耳边听到的就不止哭求声了。他还听到了无数的男女老少的对话,不管是新婚之夜传召上战场的年轻夫妻,亦或是耄耋老汉含泪嘶哑地呼喊着离家多年的儿孙,“回来、回来——”还有被背叛的将军背水一战时的怒吼。人间百态,唯战场最让人心痛,亦惨烈悲壮。
“拿起刀!握紧枪!跟我冲啊!”
“冲啊!”
他霍然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一个身披甲胄的将士,那人剑眉星目,斜长的疤痕从额头划过右眼直入左下巴,剩下的眼睛正对着他散发灼热的光。那样的目光,带着浓烈的信任。
“来,拿起你的剑,和我一起斩掉所有敌人的头颅,等战争结束,你就能回家了。”
将军的语气坚定又充满希望,这么一听,俞蘅好像都看见战争结束那一天自己荣耀归故里,妻子牵着小儿子站在人群中间含泪笑着对他挥手。
“来,接住你的武器。”
一把锋利的长剑被递到他面前,俞蘅迟疑地接过,将军露出欣慰的神情:“好,很好,跟我杀出去!这些都是我们的敌人!”
尖利泛着冷光的武器齐刷刷地对着二人,敌人一圈圈地紧紧围绕,一看就是不生即死的危机局面。
大将军拔刀指向前方:“冲啊!”
俞蘅心中跟着涌起万丈豪情,无尽的战意催促着他举起长剑,脚忍不住往前一踏——
旁边,大将军嘶吼:“冲啊!”
长剑举起,俞蘅迈出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大力挥出长剑的同时大力转身,长剑砍断身后大将军的头颅。头颅在地上滚落几圈,表情凝固在奸计得逞的笑意上,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头颅气急败坏地大骂:“你干什么?!杀他们啊!他们!”
“干的就是你。”俞蘅走上去前补上几剑,直将头颅砍成烂番茄,失去头颅的尸身还在继续爬动,企图离开,他追过去一脚踩住,同样砍得稀巴烂。
最后他一抹脸抹去脸上喷溅的血迹,就算不照镜子也知道,他此时的样子肯定如地狱恶鬼十足凶煞。这一变故使得那些士兵停下手头的动作,可仅仅只是一瞬,下一刻他们气势汹汹地扑过来,俞蘅几乎能感觉到刀尖带来的锋利和冰冷。
他就站在原地,以剑杵地,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噗嗤。”
一剑两剑,无数的刀剑插进他的身体,戳破他的内脏划下他的血肉削断他的手脚,千刀万剐之痛莫过于此。这样的痛苦对俞蘅来说并不算难熬,自从经历过灵魂受损的痛楚之后他就明白了,肉体的苦痛不值得一提。
他念着静心咒,等到连嘴巴都没有、连舌头都失去之后,他就在心中默念。
众生皆烦恼,烦恼皆苦。烦恼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3)
许久之后,俞蘅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大巴车旁边,一道鲜血喷溅到他脸上。转头看去,两个道士正在持剑互砍斗个你死我活,再往旁边一看,一只焦黑的手掌正好落在正前方,失去一只手的道士咆哮着掐着一张符纸念咒,听咒文竟是三味灵火符!
道家的东西不止对鬼怪妖魔阴煞有效,除了一些针对性较强的驱魔驱邪驱鬼等,那些攻击性法术对人体也能起作用。三味灵火符本就是极为高端的符咒之一,法力极强,这么一道灵火招来落在人身上,能直接将一个大活人烧成灰!
见状俞蘅顾不得去探究这是个什么情况,捻了一块铜钱丢过去,那人手上的灵火失了准头砸在车上,大巴车上的法阵被触动,最后被砸出一块焦黑,好在这辆车经过清睢山的严密周全布置,经受这一击之后法阵还健全,闪烁几下归于平静。
俞蘅没时间去查看地上卧伏的人是死是活,他冲上去和断手的道士交手,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将人打晕制服。之后划破手掌直接做出五具傀儡替身,一起去阻止那些正在死斗的人。
他们真的是在下死手,招招见血,也不知闪躲,浑身散发着一种一往无前死不后退,法力用完就贴身打。除非打晕他们,不然的话不死不休。对于阻拦的他和替身,这些道士也很排斥,转头攻击新的敌人。
傀儡替身陆续被击碎,俞蘅极力闪躲避开攻击,一个手刀重重劈下去,刚接住倒下来的道友,背后忽然一阵强风袭来。
这阵风来得很急,俞蘅匆忙躲避,将手中的人往远处的人堆一抛,反手就是一道烈风符,风墙卷住刺来的剑,听声辨位,俞蘅转身扫向对方下盘。
驱邪剑哐当掉在地上,俞蘅一扫扫空,再要攻击时看清这人的脸,竟是邹乘光掌门!
第425章 无尽列车29
失神只是一瞬, 俞蘅欺身向前和邹乘光缠斗起来,他并不想与对方斗法,邹乘光身为清睢山掌门三十年,他听过许多关于对方的传说,这人的实力深不可测,绝对不是他能斗赢的。若是凭手脚功夫,他还可能取得胜利。
邹乘光边打边说:“看到我你似乎一点都不慌张, 该说你是临危不乱呢,还是没见过世面, 这会子已经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你又不是国家最高领导, 看见你为何要慌张。”言下之意你是哪根葱?俞蘅抓住邹乘光的拳头,用力一掰, 邹乘光反而勾手将他扯过来,浑然不理会自己的手腕发出的脆响。
两人打得不分上下,邹乘光点评:“你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成就, 很不错。阿凝高看你,阿凌也说你厉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唉, 阿凌就太差了, 竟然一个照明就被宋立打败了, 和他姐相比, 啧确实太差了。”
“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邹道友那么敬爱你,满清睢山的道友都尊重你,你太让我失望了!”俞蘅终于被惹怒, 大声责骂起来。他的动作开始出现滞意,慢慢地有些力不从心。
邹乘光慢慢悠悠地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追你们要的道,我追我要的从长生,哪里有是非对错之分?不能说哪一边的人多就是对的吧?”
俞蘅大怒:“老匹夫!”一拳挥出去,拳头挥出的瞬间才发现自己露出了破绽,于是急急忙忙地想要回防。邹乘光却哪能容他躲过去,五指成钩抓向他的心脏,见俞蘅露出惊慌的表情,邹乘光露出笑容,下一刻他瞪大眼睛,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本该撤离的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袭来,将他的胸口砸出一个深坑。穿透胸口的手裹着金色的光,这光他很熟悉,是符咒发作的灵光。
“你——”
俞蘅收回手速速退开,捂着自己的胸口咳嗽吐出两口血,他的胸口钝痛发烫,邹乘光那一招虽然被胸口的护心咒挡住,可力道是卸不去的,他实实在在地挨了下来。
不过看着对面的邹乘光捂着空荡的胸口下蹲,他咳嗽着笑了一声,捏起手中血淋淋的跳动的心脏仔细打量。
粗糙的结构,虚假的跳动,不是装了一颗会动的心脏,就能肆意地装作是人的。
“你这个贱——啊啊啊!”
俞蘅直接将心脏捏碎丢在地上,随手掐一道三味灵火符砸上去,奢侈地将那团烂肉烧成灰烬。
扑过来的邹乘光咒骂着跌倒在地,挣扎着委顿成一团,皮肉化成黑水,最后只剩下一架黑色的骨架。俞蘅又是一张灵火符拍过去,将骨架也消灭得干干净净。
吃下一颗月华露治疗内伤,又捻了两张回春符,俞蘅才勉强缓过气来。经过邹乘光的干扰,此时场上又倒了两个人,胜利那一边的两个人眼中战意弥漫,又打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