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两人怎么离得这么近?实际上,他正合衣躺在裴拓的身边,鼻端还缭绕着淡淡的血腥味儿和金疮药传来的苦涩味道。
身上盖着一件披风,是晏畅的。
秦诺坐了起来,打量着四周,这才想起,自己替裴拓动完手术之后,精疲力竭,几乎一坐到地上就迷迷糊糊人事不知了。
应该是晏畅将自己挪到了这上面吧,这几个寒酸的营帐,只有这一处有个干草堆积的床。也只能将就着和裴拓挤一挤了,幸而这一处草堆还算宽敞。
秦诺掀开身上的披风,想要下去,又回头先看了看裴拓的脸色。
还算和缓,再伸手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幸好,虽然还是热着,但温度已经比昨日感受到的低一些了。
武道中人的毅力和精神力果然远胜常人,放到前世那个地方,这样简单粗暴的手术,患者多半撑不住。
只是暂时也不能掉以轻心,后续的失血和感染都是难题,还得看接下来两三天的情况……正想着,突然感觉掌心发痒。
是裴拓竟然凑巧醒了过来,眼睫毛颤抖,擦在掌心里。
秦诺连忙将手收回去,笑着招呼道:“你醒了。”
裴拓盯着他的手,又落在他脸上,半响挪开视线,低低嗯了一声。
他脸颊忍不住有些发红,却又很快变白,眼神黯淡下去。
秦诺倒是满心坦然,压根儿没注意到他心里的纠结,爽快地从床上跳下来。
这时候,门帘一动,是姚星旭端着一筐木柴走了进来,见到秦诺已经起来了,欣喜道:“皇上,您醒了!”
连忙搁下筐子,接过秦诺递过来的披风搁在一边,说道:“陈长安煮了粥,一会儿送进来,皇上先略微喝点儿。晏畅带着人去附近查探情况了。”
走到近前又看到裴拓也醒了过来,更是大喜过望。
晏畅这几个人,竟然还有精力出去打猎,秦诺心念一动,问道,“朕睡了多久?”
“皇上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幸而我和晏畅都试过皇上的脉搏,并无异状,不然还真吓得够呛。”姚星旭笑道。
睡了这么久,自己还真是累得惨了。
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晏畅等人也轮流休息过了,他们习惯了战场的艰苦生活,短时间的休息就恢复了过来,今日已经轮流出去周围查探,并搜寻食物了。
得知秦诺醒来,裴拓也退了热,众人无不欣喜万分。
不一会儿,陈长安将粥送了进来。
秦诺接过来,说是粥,其实只是面糊糊一样的东西,就是将随身的干粮在水里煮透了,但能吃到热食,已经是这几天来的头一次了。
姚星旭凑到床边,也喂了裴拓几口。
裴拓问道:“刘柚两个呢?”
“之前他们两个替你熬夜擦拭酒精降温,都一宿没睡,刚刚被我撵出去睡觉了”。姚星旭笑着说道。
秦诺心中一片黯淡,战场之上,不可能不死人,但裴拓一行,三百号精锐,如今竟然只剩下他们三个幸存,还有一些失落在战场上生死不知的,实在是万分惨烈。
回想起之前并肩作战的那些年轻人,秦诺心头酸楚,若这世上,再也没有战争就好了。
哈,这场仗,明明是自己率先挑起来的。
心情复杂,他掀开门帘,走到外面。
一天一夜的昏睡,又是暮色时分了。天边阴云密布,只怕不久又是一场大雪。
之前记得在横刀城内,李祎还感慨,今年入冬以来北疆少雪,如今看来,是要将这前半个冬天欠着的雪,都攒在后头一起落下来呢。
只是如此暴雪,北朔受灾必重,不知多少人要流离失所。
眼前的帐篷便是明证,否则不可能抛下如此重要财物匆匆出逃的。
只怕是牧民眼看着迟迟不下雪,所以冒险出来放牧游猎,没想到一朝暴雪临头,只能匆匆逃回城内,连帐篷都没来得及带走。
暴雪之下,北朔缺衣少粮,必定要南侵,自己的战略并没有错,他不应该就此动摇。
短暂的矛盾之后,秦诺迅速调整心情。
陈长安正在营地外面跟几个士兵交待着什么,见秦诺出来,连忙行礼。
秦诺抬手道,“不必了,在这边无须计较这些礼数。对了,以后对我的称呼也改了,不许再叫皇上。”
这是他昨晚就想到的事情,不能让自己流落北地的消息传出去,就算是自己人内部日常称呼,万一被别人听去一鳞半爪就不好了。所以他自己都改称了我。
陈长安明白这件事的意义,立刻尊了命令,吩咐士兵去通传,全部对秦诺改称公子。连同日常举止动作,也不能再有太过尊崇的表现,以免露出行迹。
之后秦诺也没有闲着,雪地上的营帐有五六个,他挨个走进去翻找。
陈长安陪在身边,问道:“皇……公子要找什么?”
“有没有合适的衣裳,总不能继续穿着这一身吧。骑马都不方便。”秦诺提着裙角笑道。
陈长安赶紧别开视线,之前披着斗篷还好,如今没了斗篷遮掩,这一身金灿灿的长裙确实……幸而如今晏畅带着大多数人去后头打猎了。
陪着皇帝翻箱倒柜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身衣裳。小牛皮制成,北朔这边流行的武士服款式,衣服很旧了,但还算干净。
秦诺迫不及待更换下来,顿时觉得身上清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