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在吗?”顾不得气喘吁吁,沈长歌冲到负责守院的大嬷嬷面前,劈头便急声问道。
大嬷嬷怔了怔,下意识点了点头,“回三少爷话,在呢,正在和老夫人品茗。”她见他的模样似是想要求见,再看了看他这汗流浃背仪容不整的样子,不禁道:“三少爷,不然……您先再喝口茶再进去?您看您这一头的汗出的……还是先坐下喝口凉茶缓一缓吧!”
“不用了,我有急事要见祖母。”沈长歌一刻都等不及,摆手驳去了她的提议,衣袂一飘便跃进了内苑。
天气晴朗,微风徐来,清和堂的内苑之中,老夫人云氏正同长公主伴在堂中,边品着时下最上等茗的名茶,边谈聊着近来听说的一些民间趣闻。老夫人时不时地笑笑,气氛轻松而舒适。
七七八八浅谈了一会儿,老夫人轻抿了一口茶,将茶盏轻轻搁下,端庄的容色有些微的凝肃起来,望着长公主,她微笑,话语却显然认真,“乐安啊。”
长公主见其神色,顿时知晓她这般定是有事要谈,不禁识趣地收敛了容色。
静了静,老夫人笑道:“你可曾听说了最近,有关临霜的事?”
“临霜?”长公主微怔,心下登时通明了她所说何事,不由有些迟疑,“母亲,您……也曾听晓了?”
缓缓点点头,老夫人叹了声,又道:“也不知这事,究竟是不是真的,但想来无风不起浪,尽管不至于像那些丫头们说的那般玄,估摸着也定是发生过些什么,这可真是……”
语线逐渐隐去,她又轻轻摇了摇头。
长公主听言不动声色,“母亲……可是对临霜有什么打算?”
微默了一默,老夫人摇摇头,“本来这孩子,我是想给歌儿留着的,长得好,学识也好,人也乖巧懂事。但现在看来,出了这档子事,估计也行不通了……说起来,临霜这孩子也命苦,若真是像外面说的,让她按常规去出家做姑子,我也不舍不得。我想着,你近些日子给多留意留意,看看有没有稍好些的人家,把她配出去,也算得不枉这丫头这么任劳任怨地伴了歌儿这么多年了。”
长公主顿时领悟,点点头应下了,笑道:“母亲放心,我会照做的。说起来,我也喜欢这丫头,还以为等她再大些了,能入歌儿的苑中,现在看来,倒真是我们歌儿没什么福分了。”
“有劳你了,乐安。”老夫人欣慰笑笑,心下却仍旧不止嘘唏。
门框处轻微一闪,一个身影便在这时迈进堂室,匆匆向着堂上的二人躬身一礼,“祖母,母亲。”
乍见沈长歌,老夫人和长公主一瞬有些讶异,不由地对视了一眼,长公主轻笑,“歌儿,你怎么突然来了?来,快坐!”
沈长歌却没有落座,强捺着的呼吸还尚有些不稳,他微微垂着眸睫,目光落在自己面前三尺的地面,道:“祖母,母亲,长歌这一次来,是有一事所请,还望祖母与母亲应允。”
老夫人与长公主闻言更加讶异了,问道:“是什么事?”
顿了顿,沈长歌平静开口,声音笃定而清晰,“长歌想求娶临霜为妻,还希望祖母与母亲应允,长歌感恩不尽。”——
他话音刚一落,两个人顿时惊愕住了,愣愕地相互望了望。
前一秒老夫人方才想要设法安顿临霜,这一刻自己的儿子便立即求娶,长公主不禁转不过神来。她隔了少顷,脸上终于扯出一个笑,迟疑道:“歌儿,这件事……是不是还可以再考虑考虑?临霜她……她……”停了停,她的言语又堵塞,求救般看了看老夫人。
沉默了一下,老夫人颜容平和,“歌儿,你怎会突然决定,要收了临霜?”
“并非突然决定。”沈长歌定声道:“临霜与我,情投意合已久,长歌欲娶之心,多年前便已有之,只是长歌一直觉得,男子当立业再成家。可如今长歌与临霜日夜相伴,长歌欲娶心日益难耐,故,才贸然向祖母与母亲相恳,还望祖母与母亲应允。”
老夫人一瞬也有些说不出话了,与长公主面面相觑,暗下思量。
老夫人想托长公主安顿好临霜,其本意,原本也是忧心临霜经此事精神大受影响。她原本是十分希望临霜可以入沈长歌的紫竹苑,可此事一出,莫说临霜本身上再无资格,便是以沈长歌的心性,恐怕也会大为不愿。而今沈长歌却忽然入堂求娶,如若她们强力反对,以他的性格,恐怕返回适得其反了。
总归当初也有令她入房的意思,而今沈长歌又有意,事情一见已是再好不过。唯一有些会令人口有微辞的便是近日来的那些流言蜚语,但细想起来,左右不过一个通房,只要施以严令,再过上些时日,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心下思索再三,老夫人轻轻笑了,道:“那,这是好事啊!”
她瞥眼朝着长公主看去一眼,长公主立刻明悟了老夫人之意,也顿时笑笑,“对,对对!好事,是好事!临霜那孩子好,我也喜欢,让她一直留在你身边,确实是不错的。”
老夫人点头笑,“歌儿,你若是当真对临霜喜欢得紧,那就收了!改日我就让临霜来,看看你是想让她先做个通房,还是抬个姨娘!虽然不是什么正经的娶纳,但好歹也是庄喜事,你那紫竹苑,也正好趁空热闹热闹!”
沈长歌却没有说话,淡漠的容色波澜不惊,片晌开口,“祖母,母亲。”
他静静道:“我求的,是迎娶临霜为正妻,是为这定国公府的三少夫人。”
话落,老夫人与长公主顿时惊住!
“什……什么?”长公主大为惊愕,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眼眸顿时瞪大,“正妻?!”
“是。”笃定的话有力落地,他顿了顿,倏地一撂衣摆跪下,向上伏了三首,“还望祖母、母亲成全。”
“荒唐!”老夫人顿时沉怒,高声驳斥了一声,“你可知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你开什么玩笑!”
“长歌此言,句句当真,并未开玩笑。”沈长歌道:“祖母,母亲,长歌对临霜爱慕已久,今生今世,只想娶临霜一人为妻,望祖母母亲成全!”
“你……”老夫人显然怒极了,一只手忽然颤抖着指住他,可还未及发作,她一口心气血上涌,竟蓦地捂胸咳嗽起来。
“母亲!”长公主见状一惊,忙上前拍抚着她的背,令她的气息略微平缓下来。
堂下的沈长歌本想上前,紧攥的拳紧了一紧,又原地跪好了,道:“望祖母母亲成全!”
“长歌,你别闹了!”急戾地瞪了他一眼,长公主安顿好老夫人,疾步走到他面前,“收起你今天说的这些话,像什么样子!以后,这件事切莫再提了!”
抿唇微默,沈长歌仰起头,定定注视住她,“母亲,长歌今日之言,句句肺腑,绝无半点玩笑调侃。长歌此生惟愿娶临霜一人,如若母亲和祖母不愿成全,那么长歌甘愿抛去这世子之位,永绝公府!”
“你——”长公主震讶急了,身子都不由晃了一下,她气急攻心,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忽然扬起掌,重重掴了下去。
啪!
沈长歌被打得猝然别过脸去。
“你这是荒谬!”长公主忍不住厉色斥言,“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临霜如今,莫说做你的姨娘妾氏,就是做你的通房,都有些配不上!你知不知她……她——”顿了顿,那清白已失的话却怎般都没能说出口。
“母亲是否想说,公府之中而今有关临霜的流言?”沈长歌却心知肚明她究竟想说什么,不等她回音,立道:“长歌不瞒母亲,临霜而今,确已非处子之身,可夺去临霜清白的,却并非府中传言那般,而是长歌所为。长歌既已夺取其清白,那么,理当为她托付终身,故求母亲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