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条斯理的抖开帕子,左瞧瞧又瞧瞧,眼角的余缝里瞄着人,吹了声口哨,随手又把帕子折了起来:“正好,我手帕刚好丢了,这个我就暂且用用吧。”
“舅、舅……”亦岩一下子就急赤白脸了,那模样简直要冲上来抢的架势,生生又憋住了,手无足措的厉害,一开口都结巴了,“舅少爷,这,这个——”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立即大声说:“阿香!阿香姐那里还有好多新帕子,我,我这就去帮舅少爷要一条过来!”
眼巴巴的盯着英奇的手:“这,这帕子是我用过的,别骯脏了舅少爷……”
英奇笑眯眯的:“无妨,亦岩,咱们现在都是自家人,我怎么能嫌弃你呢?”
说不嫌弃是假的,可英奇这样一双精明眼,一眼就看出这小子在意这东西,所以戏谑心起,偏要调戏调戏他。说着,帕子便要往口袋里塞去——
却是“啊吆”一声!直着嗓子就叫了出来!
抱着右手直跳:“操!属狗的啊你!竟然咬我!”
亦岩弯着腰,把用牙抢回来的帕子一把塞怀里去,冲英奇匆匆哈了两下腰,意为抱歉。然后脚底抹油,跐溜一下拐个弯,兔子样溜得没影了——
英奇追了两步,瞧着手背上两个深深的牙印,正气不打一处来,一听“铛铛”几声,是客厅里的大座钟在报时,不由恨恨跺了下脚,气哼哼的挽挽袖子扭头走了。
亦岩从旁边的灌木丛里露出半个脑袋来,瞧英奇没追上来,松了口气,把手在衣服上擦过好几遍,才从胸口把那方帕子掏出来,宝贝般重新又折的方方正正,凑上去闻了闻,才依依不舍的又踹进怀里内兜里去了。
这个帕子虽然普通,却是姑姑给他的……
是他陪她去南京,回上海的时候,她见他哭的伤心,塞他手里,叫他擦眼泪用的。
他每天都踹在身上,却是不舍得用。
这一回冲撞了英奇,虽心有忐忑,却也不后悔,亦岩偷偷吁了口气,按了按胸口,继续回头挪他的花去了。
这天晚饭时分,陈芃儿和亦岩都在餐桌前坐了,照例等不来英奇,反正十天里有九天他是一准不在家的,所以陈芃儿也没多等,招呼着亦岩吃饭。
韩老夫人是不跟他们一起用餐的,老人家虽说缓了过来,日常里也能起身坐个一刻钟,但到底年纪大,身子又亏空的厉害,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床。陈芃儿每天早晚都前去问安,其实她亦知道韩母其实根本不愿看见她,但又操心她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每每都是硬着头皮前去。
那是林凉哥的母亲,满心以为她肚子里是他们韩家的血脉……
她说不出心里到底什么滋味,只觉自己满身罪恶,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她偷来的,却是不能声张一个字,只能这样苟延残喘。
“姑姑,喝汤。”
亦岩正舀了一碗老鸭汤,双手端到她跟前,担心的瞅着她,“姑姑,是不是天太热,您没什么胃口。这几天我瞧着您都瘦了。”
陈芃儿苦笑一声,每天一日三餐外还要加补品若干,想要她瘦还真不容易,虽然每每咽东西下去对她都像刑罚一般,可她到底也都挣了命似的咽下去呀,为了襄夏。
对,为了襄夏。
偌大一个餐桌上只坐了她和亦岩两个,对着一桌子的菜,本来旁边还有两个伺候的丫头,可亦岩不习惯,所以陈芃儿就把人都给差开了。她倒是挺习惯两个人吃饭,以前都是林凉哥坐她身边,现在则变成了亦岩……
她打起精神,也舀了碗汤放亦岩面前,笑得很慈爱:“我这副模样你也能看出瘦,眼光也够特别的。不过倒是亦岩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更要多吃一点。我看这些日子你这大热天的也不闲着,那些活都不用你干,多跟范经理多学些东西,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