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宫不难找,英奇也不难找,就在桃花宫大门口旁侧的街角处,六七个打手打扮的人,正嘻嘻哈哈的凑做堆抽烟侃大山。英奇抱着头蜷缩在角落里,听到陈芃儿唤他名字,顿时见到救星般站起身寻声要奔过来,结果又被人给当胸一脚踹了回去。
陈芃儿眼睁睁见弟弟被踹,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冲着那群人理论:“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你们有什么权利打人?况且这里还是租界,当巡捕房是吃素的吗?”
这群人一见冲上来的是个娇娇俏俏的小媳妇,可惜就是大腹便便,身上带球,偏偏还厉害的很,一副横眉冷对的模样,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其中一个伸手过来想摸陈芃儿的下巴,笑的一脸流里流气:“小娘,火气这么大,小心赶明个生下个炮仗!”
陈芃儿闪身一避,躲开那只脏手,知道和这群人其实也没什么好理论的,况且自己人寡势微,也不罗嗦,憋着气说:“那是我弟弟,你们不是叫家里来人吗,我来了,你们放了他吧。”
英奇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青紫红绿的半边脸,一瞧见陈芃儿顿时涕泪横流的,他长这么大,从小父母娇惯,顺风顺水,还不曾被人这样下过狠手!今天算是触了大霉头,一看见自家亲姐的脸就大声哭叫起来:“姐!姐!救我!救我!”
陈芃儿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的和这群人打着商量:“他还是个孩子,你们把他放了,有什么事儿跟我说。”
为首的一个嗤嗤笑:“就这模样还孩子?这孩也忒不成器了吧?懂江湖规矩不?看着人五人六的,怎么就跟个乡下土包子似的?”
回头指了英奇一指头:“这位太太,看您打扮也是个体面人,按理说应该也懂事理,这可不光我们桃花宫,这大上海的歌舞厅的行规可都是这样,您要是看中哪个小姐,就花钱买她一个钟,坐台、聊天、跳舞,或者干脆‘出街’,咱都管不着,只要付钱!可你家兄弟偏不识抬举,非要抢人家已经“买钟”的小姐。嗤!这可不就是坏咱们的规矩嘛!”
英奇瞧见自家姐姐到场,也恢复了些胆气,弯着腿捂着脸,哆哆嗦嗦伸长了脖子的叫:“我也付了钱了!怎么就不能挑?我、我姐姐可是广昌的老板娘,广昌,广昌你们知道不?一个广昌的厂子就能顶你们十个桃花宫!我,我怎么就不能挑个可心的?!”
陈芃儿倏得脑仁一疼,恨不能扑上去把自家弟弟那张碎嘴子给拿针缝上!
而这群打手顿时嗡声一片,打头的那个笑的更意味深长了:“吆!广昌啊?!如雷贯耳啊!那这位想必就是——”
拉长调,调笑的目光上下打量陈芃儿:“韩夫人了?”
“啧啧啧,”不住摇着头,“韩夫人果然青春貌美啊,哥几个,咱运气不错啊!居然能碰上广昌的主家!看来今个撞大运了!”
陈芃儿不理他们的调笑,低头打开手袋,从里面取出一摞钱,往旁边一块大石头上一搁,沉声道:“我兄弟不懂事,坏了你们桃花宫的规矩,这事我们不对在先,但你们已经给过他教训了。之前你们说要拿钱赎人,现在钱拿来了,放人吧。”
为首的那个把钞票抄去手里,摸了摸厚度,咧开嘴:“韩夫人倒是个爽快人。”
下巴一抬,这群人自动分成两拨,中间让出一条道来,英奇战战兢兢的捂着脸,从中穿过,一把扑去陈芃儿身边,拽紧了她的胳膊。
估计是瞧着有姐姐在跟前,安全了,面子上却又实在有点说过不去,想着找补点回来。躲在陈芃儿身后的英奇,狗仗人势的露头大胆嚷了一声:“这,这要是我阿斐哥在,看见你们这么欺负我,一准的包圆都墙毙了你们!”
“啧!”打头的那个歪头一笑,长臂一伸,顿时揪了英奇的耳朵,生生竟然又把他从陈芃儿身后拽了回来——!
陈芃儿悚然一惊,就见英奇在那人手下又是浑身扭曲着鬼哭狼嚎起来:“姐!姐!救我!”
“你们——”
陈芃儿上前一步,脸都憋红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钱都付了,你们这是做什么?”
“对不住啊韩夫人,”那人还是笑,却是手底下一刻都没放松,“实在是你家兄弟太欠揍,这一份钱,现在可赎不了他了。”
他幸灾乐祸的朝陈芃儿摇了摇手中那摞钞票:“还得再来一份才成。”
“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