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奇身死,远东援进会被陆安及阿斐所率领的国民政府军第二十三军一举歼灭,大昌的晋笑南连夜乘船出逃,据说是逃去了西贡,大昌军服织造厂与刚刚兴建的大昌棉纱厂,被奉命接手的二十三军军长臧致平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臧军长直说如此毒窝,便是拿石灰里三层外三层盖个十遍也觉不放心!
而陈芃儿终于能抱着襄夏再次踏入韩公馆时,范西屏在门厅处长跪不起,只说自己有罪,对不起广昌,对不起韩林凉,对不起夫人,再无颜立足,任凭夫人发落。
他坦言,是自己偷了双宫绸的配方,给了大昌。
只因为他儿子……
是,陈芃儿这才知道,向来不曾婚娶,也没有子女的范叔,其实在上海福佑路的老城厢,偷偷养了一个私生子。孩子的母亲未知,许早已作古,这孩子已经长到十三四岁,只可惜脑子不好,是个痴儿,不能上学,整日里只有嬉笑打闹,范西屏雇了一个老嬷嬷照顾他日常起居,平时里也多去看望,买些吃食小玩意讨孩子欢心。
他年逾五旬,中年得子,即便是个痴儿,到底也是自己骨肉,心疼的紧,那痴儿也亲近他,见了就笑嘻嘻的“爸爸、爸爸”的叫个不停,算是难得的一点天伦之乐。却是某一日,老嬷嬷找上门来哭诉,说小少爷明明就如往日般在弄堂里玩耍,却偏偏再寻不见踪影。
再然后,有人送来了那孩子的一小截断指,告诉范西屏,要想你儿子活命,拿广昌双宫绸的配方来换。
为了这个唯一的儿子,他只能昧着良心,铤而走险。
陈芃儿紧紧抱着襄夏,发了半响呆。
她一直都认定了是英奇受司晓燕蛊惑,偷拿了配方,心中其实一直不无埋怨,对这个唯一的弟弟失望透顶,殊不知……
一滴泪掉在襄夏胖乎乎的小脸蛋上,惹来孩子“呜哇”一声。
她并没有发落范西屏,将心比心,舐犊情深,她也有孩子,她也是个母亲,她没有立场去指责一颗父亲的心。
她问:“那范叔家的小少爷,可还平安?”
范西屏长跪不起,头深深埋在地上:“告夫人,犬子平安。”
她心下一松,竟笑了笑:“那就好……”
只要人平安,就一切都好。
范西屏执意请辞,背了一个小包袱,拉着手上还包着纱布的儿子,回了淮安老家。
陆安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她,女人面容娟秀,眼神明亮,所有的欢乐和悲伤,似乎在她身上都慢慢沉淀成了一种力量。
檐上的雨滴落在大理石的台阶上,雨雾一点点散去,晨光似乎从阴仄中挣扎出一线光明,草叶上的水珠簌簌而落,远处婉转传来了几声鸟鸣。
一切仿佛都在好起来,他叹息着,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我会陪着你,不管你要去哪里。”
第八十五章暮春
第八十五章暮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