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话,姐姐不止听过,还得听下去。”
刘拂背光而立,微微弯腰,摆出昔日哄劝红颜知己的姿态,不经意便带出三分英气。
男儿的风流与少女的天真完美融合,让那张还未长开的漂亮脸蛋,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被刘拂含笑的目光注视着,春海棠只觉如春风拂面,心头微弱的怒气立时消散。她摸摸微烫的耳廓,装腔作势地哼了一声。
向望日骄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关门。
“多谢姐姐。”在春海棠气闷的目光下,刘拂笑嘻嘻地坐下,“以咱们如今的处境,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得就医好了呢?”
话音刚落,就被团扇扑了满脸。
透过薄如蝉翼的扇面,可以看到春海棠圆睁的杏目。
“死丫头!什么话都敢浑说!我看你是真的皮痒了!”
狠掐了一把刘拂的脸蛋,春海棠嘴上骂个不停,手上却没使力。
刘拂知道,她是动了心的。
毕竟她说的没错,饶翠楼确实是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抬手将额前的碎发抚至脑后,刘拂垂眸坐在那里,满脸委屈。
看刘拂低眉顺眼楚楚可怜的样子,方才如沐春风的感觉荡然无存,春海棠翻了个白眼,接过望日骄奉上的茶盏:“说吧,你想怎么个医法?”
刘拂摸了摸鼻子:“我听楼中姐姐们说,怡红、万花二楼的姑娘,向来高人一等。”
春海棠也不瞒她,直言其中关窍:“他们两家的姑娘,都是从四五岁上养起,选人尖子读书习字,能做红袖添香的活计,自然比你们这些只会弹唱小曲的讨喜。”
刘拂眼中一亮:“那……”
才吐了一个字,就被春海棠打断。
“老娘兜里的钱顶多再请俩煮饭嬷嬷,将你们养得皮光水滑的好赚钱,人家的教习嬷嬷,你是想都不要想。”
看来春海棠也是试过挖人的。刘拂有些想笑,忙抿直唇角:“我不是这个意思。”
“书本虽贵,却比教习嬷嬷便宜多了,她们能读书,咱们为何不能呢?”
“你当会背个四书五经就能伺候爷们儿了?人家要的是通诗文知情趣!”春海棠嗤笑道,“他们大家公子,哪个不是自幼蒙学,好不容易出来玩乐,还想听你个小皮娘之乎者也不成?”
这姐姐看得真透。
见话头已转向自己期望的方向,刘拂忍住笑意,垂眉低首,不甘道:“都是一样的人,难道她们就比咱们聪明不成?若能请个善诗文的先生……”
“呵!”春海棠一脸不屑,冷笑道,“那些读书人,也就趴在女人身上时才会说些好话,旁的时候,哪个不嫌咱们下九流的肮脏。”
一直静静坐在那里的望日骄突然开口:“妈妈难道忘了,碧烟的出身与旁人不同。”
第8章 抬爱
望日骄此时已从刚才的惊慌中缓过神来,苍白的小脸也恢复了血色。
当听明白碧烟的意思后,想也不想便插话助阵。
刘拂向望日骄丢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出身?呵!”春海棠挑眉,目光直刺刘拂,“好丫头,原是在这儿等着我呢!我竟忘了,你与我们不同,是书香里长大的。”
人已入瓮,只差加把火了。
“姐姐这是哪里话。”刘拂深吸口气,微抬起头,不偏不移直迎向春海棠探察的视线,“我那病鬼老爹,不过是屡试不第的秀才罢了。”
刘小兰的身家背景,还是刘拂醒来第一日,从春海棠口中套出来的。
刘父今年四十又一,自建平三十二年中了秀才,二十年来再无文运。去年秋闱,甚至连第一场考试都没撑过去,半途叫人抬了出来,自此一病不起。更因此让继室找到名目,将早就厌烦的女儿卖了出去。
春海棠想到她的身世,也叹了口气。
不等她失望,就听刘拂接着道:
“但我曾得机缘,看过不少杂书,皆是游记趣闻等闲事,看后眼界开阔不少。”刘拂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我父……刘秀才说那些会败坏学问,从不去看,之前为了赶考凑钱,全都卖与一家书社,后来那书社莫名起了把大火,全都付之一炬了。”
书社是真的,大火也是真的,但卖掉的书,自始至终都只在刘拂的脑子里,还有她忠信侯府的书房中。
那些孤本残篇,怎么可能会大量出现在民间。
“你说的书社可是致远书斋?”
见刘拂点头,望日骄脸色煞白,抖着唇续道:“我幼时住在雨花台……就是那场大火,害得我、害得我……”
她说着说着,就带上了悲音。
那年望日骄刚刚八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她的父母都受了不轻不重的烧伤。且家资全部化作灰烬,不得不搬回老家度日,不久后父母双亡,开始了跟着叔婶过日子的凄凉生活。
听她这么一说,春海棠也想起五年前城南的大火,眼中的疑虑淡了许多。
春海棠奇道:“我记得你与骄儿生日相近,七八岁的年纪能记多少东西?”
问过春海棠家乡何处,随口讲了一段她家乡风貌后,刘拂苦笑道:“要不是我有过目不忘的奇能,恐怕还不会跟姐姐有缘。”
久不能中举的父亲,嫉妒自己天赋异禀的女儿?
春海棠以扇掩口,满目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