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往每个百姓手里塞银子,不然谁能为官做到人人称颂,不得半点骂名?莫非谁在外传某官做事不好,便可在毫无证据之下,不分青红皂白地去惩治,该官就活该受罪被斩?若天下人官员都如此随性而为,百姓又会如何,还要王法作甚?
圣上,包大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形之下,仅凭一己之欲,使朝廷一品大员枉死,已然是罪加一等,更涉嫌假传圣旨,公然违抗圣旨私逃离府等等罪名。”柳如才恳请赵祯严惩包拯。
“但包大人这些年为民伸冤,断了不知多少明案,体恤百姓疾苦,为圣上分忧。即便他这次一时失足,做了错事,却也是想为民除害,尽管庞太师是否是‘害’,有待证实,但包大人为官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终归有功!而且这史判官说话是真是假,是否受人指使,都有待确认。”宋庭空恳请赵祯慎重考虑处决包拯。
“宋大人在这时候还要为包大人求情,是否过分了些?”晏殊再一次听到史判官证词,更为气恼,语调虽仍然斯文,但渐渐开始咄咄逼人,“诚然如你所言,包大人在破案的事上,可算是‘身经百战’了。他会思虑不到太师的笔迹有被人模仿的可能?他会不知太师若想谋反,最佳的时机不是在新帝亲政之时?”
晏殊才说到这里,偷看一眼赵祯,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因为‘亲政’一事指得就是赵祯,谁都知道,皇帝幼小的时候,才算是谋反的最佳时机,而且那时候庞太师的势力最胜,且手握兵权,近两年他虽然还是庞太师,但其掌握的实权早不如以前厉害了。
晏殊一向说话有分寸,这次激动之后失言,一时间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好。
赵祯脸色虽变,但只眨了下眼皮,没说什么。
柳如才等人见状,忙附和晏殊所言,其余一众官员跟着附议。
“都一致了?”赵祯斜眸看向宋庭空,问他现在的想法。
柳如才立刻喊:“宋大人别忘了,您可是刑部尚书,刑名狱讼靠的是什么,律法!”
宋庭空看眼包拯,又看眼其余一众看自己的官员,率先下跪,恳请赵祯冰宫处置包拯。
跟着,其余大臣们都呼啦啦跪下,齐声恳请皇帝处置包拯,以儆效尤。
这场面赵祯不是没见过,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心情。
赵祯挺直身体,暂且没去管那些给自己下跪的大臣们,“包拯,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还有自证清白的话要说?”
一时间所有暗瞟而来的目光都齐聚在包拯身上。
“臣,没有。”包拯顿了很久,才说出后面的两个字。
众官员们听包拯都没有异议了,都露出‘尘埃落定’的表情,放松了下来,只等皇帝下旨处死包拯。
赵祯却半晌没说话,他随后在众人安静的屏息中悠悠的喝了口茶,再悠悠地叹了口气。给足了时间之后,赵祯失去耐心。
“真再没人提出异议了?”
十名大臣中,除了晏殊和宋庭空,其九人的心声,大概都在表述赵祯用吃茶拖延时间,是舍不得包拯的表现,但由不得他了。
这些大臣逼得一个皇帝只能选择他们提供的那条路,心里竟个个有几分得意。好像这根本就不是议事,只是君臣之间的博弈一般,只论胜负。
赵寒烟听到这些心声后,真为赵祯心酸一回,难不得他越来越腹黑了,原来是环境所迫。
当她抬头去看,刚好对上赵祯投射过来的责备她的小眼神儿。
赵寒烟忙动唇,糯糯地送出一声:“圣上,小人有异议。”
宋庭空和晏殊等人目立刻齐刷刷地看向赵寒烟。
“你是谁?”宋庭空打量赵寒烟。
晏殊道:“开封府的捕快,也是厨子。”
“圣上与我们这些臣子说话,还容不得你个没品级的小捕快插嘴。”柳如才嫌弃瞪着赵寒烟,呵斥她没规矩,“好大的胆子!”
“小人也是人。”赵寒烟还是声音小小的,但丝毫没被柳如才的厉声呵斥吓到。
晏殊眯起眼睛,看了眼赵寒烟,转而去看赵祯的反应。
“朕想起来了,朕刚刚问的确实是‘人’,你有什么话便说吧。”赵祯勉强道。
“小人想说三件简单事:一包大人无辜;二庞太师没死;三幕后主使最后确定在宋大人和晏大人二人之中。”
“你知不知你在说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污蔑朝廷命官可是大罪。怀疑猜测不行,要证据的。”晏殊严肃地盯着赵寒烟的眼。
“多谢晏大人提醒,”赵寒烟偏偏任性道,“那第一件事,不如就讲讲我刚冒出的一个猜测,双生子冒名顶替?”
第126章
“双生子?”晏殊万般不解, 正欲问赵寒烟何意,但话音早已经被其他大臣们的质问声盖住。
此时此刻, 几名位高权重的官员们根本听不到什么双生子的话,满脑子都是庞太师没死这件大事。官员们个个地位都不低,原本端着,气派沉稳, 忽听这个消息后,都稳不住了,七嘴八舌质问起来, 让包拯和赵寒烟痛快解释这到底怎么回事。
场面很乱,只有晏殊和宋庭空再没有出言,保持着沉默。当然最为沉默的还要数坐在上首位的赵祯, 由着低下闹哄哄,他冷脸看着没吭声最后到底是赵祯身边的大太监一声呵斥之下,场面才算素净了下来。
不过也不算太安静,几位尚书一个接一个排队讲话, 义愤填膺, 恳请皇帝立刻责令包拯解释清楚。
“莫非是故意让庞太师诈死,来戏弄我们?堂堂朝廷大员, 竟干出这等儿戏之事, 可耻至极!”兵部尚书红着脸气愤不已,转而恭敬对太傅拱手, 请他老人家说句公道话。
付太傅翘着花白胡子, 连连点头应承, 全然不赞同包拯的违信之举,认为他这般做是给朝廷抹黑。
“非常时期用非常办法,付老太傅当年在西北做军师,智抗敌军之时,三十六计用尽,哪一招不是使诈?不管是战场厮杀,还是朝中尔虞我诈,但凡争斗,都是如此。兵不厌诈,才好出奇制胜。”包拯反驳后,不忘耍赖一句,“再者那罪犯斩首之时,包某可从未说过他就是庞太师。不过是围观的众人以为是他,说到底,诸位大人听到的不过都是些传言和猜测罢了。”
付太傅被说得哑口无言,瞪圆眼看包拯。兵部尚书则因憋着愤怒,气红了脸,转即请皇帝做主,他觉得包拯是在强词夺理。即便庞太师没死,但他这招‘不否认’骗了大家,骗了皇帝,那也算是欺君之罪。
“朕知道。”赵祯淡淡道。
一句话,几位大臣被噎得不知说什么好,都沉默了,公堂内再一次陷入安静。
“那庞太师现在何处?”宋庭空接着问,“莫非包大人早就察觉庞太师无辜,故而由此计谋,若只是为抓忘忧阁,却为何瞒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