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融汇了诸多考量,”他骋目远眺海面,语气悠悠,“我都不知我将来是否会埋骨他乡。倘我得落叶归根,也说不得是被枭首示众,抛尸弃市,为万众唾骂,担百世詈言。我会名载史乘,遗臭万年。”
“但这也是我一早就想过的可能,从我踏上海寇这条道那刻起,就把什么都想透了,但仍是义无反顾。我原也不是什么好人,即便落得草席裹尸的下场也只能道一句咎由自取。只是我万没料到我会……”
他深深望了顾云容一眼,后面的话消匿在轻烟一般的叹息里。
顾云容没瞧见他的凝注。她收了纸笔,起身道:“那若再让你选一回,你还会当海寇么?”
宗承对上她一双潺湲澄净的明眸,缄默俄顷,轻声道:“我不知道。”
顾云容端量他几眼,颔首。
世间之事没那么些设若。她不知宗承当年究竟面对的是怎样的境况,她不赞同他的极端选择,但是人各有志,路终归都是自己选的。
宗承问她在写甚,她答道:“航海日志。我看船上好些人都在记日志。”
宗承淡笑道:“这倒是。海上过得无趣,记日志也算是海寇的一大嗜好,我也记了好些,十几年间攒了好几大箱子,若有机会,给你看看。”
顾云容是做梦也没想到她还能有这般经历的,虽然混入船队已经很有些时日,但终究有点不习惯。
她晚间践诺,往宗承用膳的船舱打了个照面。
然而她前脚才到,桓澈后脚就跟了过来。
她看两人似乎有话要说,就姑且退了出去。
她走前,桓澈以眼神示意她在外间等他片刻。
盏茶的工夫,他打里面出来。
他跟她悄声说,他已经跟握雾计议好,让他三日后来接她,届时她必须离开。